第十四章 往昔(下)

作者:梅干到底干没干 更新时间:2025/4/8 10:32:05 字数:1725

以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来计算,在那场意外的宇宙交错之后,大约过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对于失去了记忆、力量陷入沉眠、并且时刻承受着整个世界排斥的她而言,那是一段漫长而混沌的时光。

她如同一个幽灵般在陌生的城市间游荡,遵循着某种模糊的本能去寻找、汲取着微薄的“灵力”,仅仅是为了对抗那无处不在的排斥感,为了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她能感受到所有生命体对她下意识的疏远与恐惧,也能感受到世界规则本身对她毫不留情的驱逐意图。冰冷、孤寂、以及永无止境的排斥,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全部印象。

直到那一天,她遇到了那个人——五河士道。

在这个无论是世界法则还是芸芸众生都将她视为异类、急欲排挤或远离的宇宙中,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初次见面时,眼中没有恐惧或厌恶,反而流露出担忧与关切,并且……对她伸出手的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包容性”,仿佛能够容纳一切异类,他身边的“空间”对她的排斥感也似乎微弱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他给予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从未感受过的东西——善意。

他没有追问她的来历,没有畏惧她偶尔失控泄露的气息,反而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居所(尽管是在隔壁的公寓),甚至主动提供了足以让她暂时稳定、不必再去“狩猎”的灵力。

出于一种也许是感激、也许是某种更深层本能的驱使,她开始默默地守护在这个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置于险境的少年身边,成为了他的“保护者”。

她看着他为了拯救那些被称为“精灵”的少女而奔波、受伤,看着他展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温柔与决心。

平静的时光并未持续太久。在那次与DEM的战斗中,拉塔托斯克组织在情急之下,使用了某种能够唤醒潜在意识的特殊精神波。

然而这样的做法,意外地触动了她体内那被始源精灵强行封锁的力量。

沉睡的力量被部分唤醒,狂暴的能量险些失控,她与这个世界的排斥反应再次急剧增强,精神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为了让自己再次平静下来,为了减轻世界对她的排斥与士道缔结了结婚契约,随后结合在了一起。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这个契约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再次平稳和世界排斥的进一步减弱。它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通过契约的连接,她开始能够共享到士道的感觉——那是她原本的、非物质光形态、乃至后来降临的完美神体都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温热的触感、食物的香甜滋味、花朵的芬芳气息……甚至是被褥的柔软、阳光的暖意、以及……需要“睡眠”这种奇特的生理现象。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全新的、无比新奇的体验。

更重要的是,通过共享士道的感觉与情绪,原本有些情感淡薄、视角超然的她,居然也开始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她开始理解什么是“好吃”,什么是“开心”,什么是“温暖”。她变得不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而是开始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去感受,去体验。

她变得有些“贪吃”,会因为吃到美味的食物而露出满足的笑容;她开始拥有了“笑”这种情绪表达,会因为士道笨拙的举动或者同伴们的玩闹而真心发笑;她开始本能地去追求那些能让她感到“快乐”与“幸福”的东西,哪怕只是和士道一起坐在廊下看云,或者吃到一支甜甜的冰淇淋。

那段日子,对于她漫长到几乎无穷尽的存在而言,短暂得如同朝露,却又无比的明亮和珍贵。

她就像一个初生的、对世界充满好奇的人类孩童,单纯地、笨拙地学习着如何去“生活”,如何去“感受”,如何去“爱”。

但是现在……在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自己的来历之后……

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随着记忆的苏醒,她那被压制的力量也开始蠢蠢欲动,与这个世界的排斥反应再次爆发。她不再是那个只需要一点灵力就能稳定存在的、人畜无害的失忆少女。

她是这个宇宙的“异物”,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规则的挑战和破坏。

只要她留在这里,只要她力量无法完全收束,这个世界就会持续不断地排斥她、攻击她,而她的反抗或力量泄露,又会反过来伤害这个世界。

这对于温柔的、想要拯救所有人的士道来说,无异于将他置于一个无比残酷的选择题面前——是要选择维护世界的和平、保护他已经拯救的那些精灵们,还是要选择保护她这个随时可能引爆一切的“异物”?

仅仅是想象一下士道陷入这种两难抉择时的痛苦表情,就让依记的内心一阵抽痛。

与其让那个总是试图背负一切的温柔少年如此痛苦,与其让他因为自己而陷入绝境……

……不如,由她先一步离开,会更好一些吧。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刚刚找回的、却又即将再次失去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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