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弗朗西纳斯舰内,特殊次元观测与干涉实验室。
一切准备就绪。
房间中央矗立着一台造型奇特、布满了复杂线路和能量导管的精密仪器,此刻正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拉塔托斯克为士道准备的、经过特殊处理足以在异种规则环境下维持一段时间的压缩食物和纯净水源,已经装入了他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士道站在仪器前方,身边围绕着前来送行的同伴们——琴里、令音、十香、八舞、四糸乃、狂三,以及阿尔提米西亚。
“……小士。” 令音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她指了指仪器核心处那个正在积蓄能量的装置。
“……请召唤你的天使。”
“嗯!” 士道点了点头,集中精神,呼唤出那把巨剑。
“雷零守!”
柔和的光芒在他身前绽放,空气仿佛都为之共鸣。一把巨大的、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剑出现在他手中——剑刃呈现出奇异的金色透明质感,仿佛由凝固的光辉直接铸就而成,宽阔的剑格护手上,镶嵌着一颗没有任何色彩、却又仿佛能倒映出世间万物的无色宝珠。
随着天使的完全显现,房间中央的特殊仪器核心处的光芒骤然增强。
如同呼吸般,仪器开始主动汲取〈雷零守〉显现时自然逸散在空气中的微量灵力。这些灵力被无形的力场引导、汇聚、压缩……
很快,一个直径约两米、如同小型太阳般散发着稳定而耀眼金色光芒的球体,在仪器上方缓缓凝聚成形。
“……信标已生成。接下来,需要打开通道。” 令音看向一旁的十香。
“……十香,按照之前预演的,使用鏖杀公,切开它。”
“唔姆!交给我吧!” 十香上前一步,然后她高高举起了属于她的剑之天使,庞大的光辉剑身同样散发出足以撼动空间的惊人力量。
“——哈啊!”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娇喝,十香眼神专注,用尽全力,将那厚重的剑刃,沿着令音指示的轨迹,精准而迅猛地斩了下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毁灭性的冲击波。
被斩开的地方,金色的球体如同被锋利刀刃划开的丝绸般,无声地向两侧裂开,露出了内部的景象——
那是一条完全由流动的金色光芒构筑而成的稳定通道。
通道内部光影变幻,那是属于另一个宇宙的独特气息。
“……通道已打开。坐标锁定吻合,能量稳定。” 令音看着仪器上的数据,平静地报告。
“……这个通道的另一端,就是依记目前所在的宇宙。但是,通道维持时间有限,请尽快出发,小士。”
通道出现的瞬间,士道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在那金色通道的遥远彼端,传来了一股微弱但确切无疑的、属于依记的气息与呼唤感,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着他,让他立刻就能确定——依记就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了〈雷零守〉,转身看向身后的同伴们。
十香对他用力点头,眼中写满了“一定要把依记带回来”的期盼。
四糸乃和四糸奈小声地说着“路上小心”。
“安心,汝之家,由吾等守护!”八舞摆出了一个鼓励的手势。
“士道先生,能把依记小姐带回来的话,我就相信你拥有拯救我的能力哦~”狂三对他许下了一个承诺。
“一路顺风,士道。”阿尔提米西亚温柔地说。
“……注意安全,我们会实时监测数据的。”令音平静的招了招手。
琴里走到他面前,虽然努力板着脸,但眼中的担忧还是流露了出来。
“……笨蛋哥哥,不准出事!要是敢缺胳膊少腿地回来,你就死定了!还有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啊!”
“嗯!我知道了!” 士道看着大家,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笑容。
“大家,我出发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熟悉的世界,然后不再有任何犹豫,紧了紧背包,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迈开脚步,踏入了那条通往未知宇宙的金色通道之中。
金色的光芒瞬间将他的身影吞没。
随后,那道被斩开的通道开始缓缓波动、收缩,最终彻底消失,只留下仪器核心处逐渐黯淡下去的余晖,以及房间里,众人久久无法平息的担忧与期盼。
◇
阴冷、惨白的光线照射着一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更像是某种高规格的停尸间或标本陈列室。
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完全透明的强化玻璃柜格外醒目。
柜子里面,浸泡在某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透明防腐溶液中的,是一具人形的物体——之所以用“物体”来形容,是因为它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可以被称为“人类尊严”的特征。
那曾经或许属于某个男人的躯体,如今扭曲变形,死相极为凄惨。
他的双手不自然地蜷缩着,指甲剥落,手掌和手臂上嵌满了灰黑色的细小碎石,仿佛曾徒手挖掘过坚硬的岩层。
浑身上下遍布着数不清的伤痕——割伤、烫伤、钝器击打的淤青、以及更多难以辨认来源的、溃烂流脓的创口。
他的头发被剃光,面容被彻底毁坏,几乎看不出五官原本的轮廓,只能从那空洞的眼眶和咧开的、失去了舌头的嘴巴,感受到死前那无尽的痛苦与恐惧。
“咦……这才四个月吧?居然就这么死了。”
一个带着慵懒却又隐含着冰冷不满的声音响起。
涟姬站在玻璃柜前,双手环抱,紫色的羽织衬得她肌肤胜雪,但此刻她脸上那惯常的甜美笑容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着劣质玩具般的、淡淡的失望。
显然,对于柜中之人如此“轻松”地撒手人寰,她感到相当不满。
站在她身旁的,是拥有全知天使〈囁告篇帙(Rasiel)〉被DEM捕获的精灵——本条二亚。
她看着玻璃柜中的惨状,神情复杂无比。
“……倒不如说,以人类的体质,能在那种地狱里熬过四个月才彻底崩溃死掉,已经算是……奇迹了。” 二亚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虽然她对这个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但亲眼见到对方最终的结局如此凄惨,甚至可以说……死得连条肮脏的野狗都不如时,她的心中除了大仇得报的快意之外,也难免升起一股生理性的恶寒。
她们眼前这具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尸体,正是曾经的DEM社的执行董事——艾萨克·雷·佩勒姆·威斯考特。
数月之前,当涟姬这位来自异世界的“访客”刚刚因为抵达这个世界时,她那始源精灵级别的强大灵力波动,立刻就被DEM社最顶尖的探测系统所捕捉。
当时的DEM在威斯考特的领导下,立刻派出了他们最强的武力——号称“世界最强魔术师”的爱莲·米拉·梅瑟斯,带领部队前往讨伐。
然而,结果却充满了讽刺意味,正因为爱莲顶着“世界最强”的名号,让刚刚降临、对这个世界力量体系完全不了解的涟姬,下意识地高估了对手的实力,甚至认真地准备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结果,爱莲连涟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都没能接下来,其引以为傲的显现装置和随意领域就被瞬间粉碎,整个人被直接打成一摊烂肉,连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
这场战斗让涟姬对这个世界所谓的“最强战力”大失所望,觉得极其无趣。
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她命令手下将爱莲尸体上那些因为纯血魔术师血统而格外有价值、尚且完好的器官组织拆卸下来,打包卖给了某个地下世界的黑市商人,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物尽其用。
而威斯考特,则没有爱莲那种可以“幸运”地一死了之的好运。
在爱莲死后,涟姬很快就找到了这位幕后黑手。对于这个试图捕捉、甚至妄想“利用”她的男人,涟姬展现了她那如同恶魔般残酷的一面。
她并没有直接杀死威斯考特,而是先彻底废除了他作为纯血魔术师所带来的所有特殊能力与血统优势,让他变成一个比普通人还要孱弱的存在。
然后,他的脑袋被削尖,面容被彻底毁掉,象征着权柄与蛊惑能力的舌头被残忍地剪断。
失去了力量、容貌和语言能力,如同残次品般被彻底“加工”之后,他被卖给了一个位于世界偏远角落、完全不受法律约束的地下矿场。
那个矿场……后来二亚被涟姬“解救”后,使用天使查到了关于威斯考特在那里的经历时,哪怕是对人性黑暗早已有所了解的她,也忍不住将前一天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永无天日的地下,肮脏恶劣、如同地狱般的环境,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精神的苦役,食物匮乏如同猪食,疾病肆虐无人问津……以及,来自那些同样绝望、扭曲、早已失去人性的矿工们的、永无止境的欺凌、殴打、以及……惨无人道的强—暴……
那个无法无天之地,将人性中最黑暗、最丑陋、最恐怖的一面,如同浓缩的样本般,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这位DEM董事身上。
他的信念、意志、乃至作为“人”的概念,都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被彻底碾碎。
就在昨天,他那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无边的苦难与屈辱,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听完手下关于尸体处理的最终确认报告,涟姬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随手处理掉了一件垃圾。
“知道了。”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下达了最后的指令,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讨论晚餐菜谱。
“把这具尸体切碎了,拿去喂狗吧。好歹……也算最后发挥点价值。”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多看那玻璃柜中的“老朋友”一眼,便径直转身,紫色的羽织下摆划出一道冷漠的弧线,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死亡与绝望气息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