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传送门的体验,与之前跨越世界璧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没有失重般的漂浮感,只有一阵仿佛要将灵魂都抽离的冰冷眩晕。
当脚下重新传来坚实的触感时,士道猛地睁开眼睛,立刻将十香护在身后,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里就是……无尽深渊吗?”
他发现,自己和十香正处在一个地下洞窟之中,四周的岩壁上还残留着明显是人工开采过的痕迹,散落着废弃的矿车和生锈的工具,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了许久的矿场。
但奇怪的是,这里并非一片漆黑。 相反,在士道的眼中,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无数细小的、如同尘埃般缓缓飘浮的光粒。
只是,这些光粒与他曾经在天宫市感受到的那种色彩斑斓、充满生命气息的魔力或灵力完全不同。
这里的每一颗光粒,都散发着扭曲、混乱、甚至带着恶意的恐怖气息。
——这恐怕,就是那本《深渊异种生态考察报告》里提到过的“混沌之力”吧。
士道心中了然。同时,他也感觉到,这里的空气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呼吸之间,仿佛有某种黏稠而又冰冷的东西要钻进他的肺里,让他胸口发闷。
“士道,你看那边!”
身后的十香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中带着几分震惊,指向洞窟的另一处。
士道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在矿场的一角,堆积着一座小山般的森森白骨。 那些骸骨层层叠叠,数量多到根本无法估算。
其中,既有能清晰辨认出的人类头骨与四肢骨骼,也混杂着大量他完全无法辨认的未知生物的骨骸。
“唔……!”
饶是已经经历过不少生死战斗的士道,在亲眼见到如此庞大的尸骸之山时,胃里还是一阵翻涌。
“阿拉阿拉,这些尸体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在士道还沉浸于眼前那骨山带来的巨大冲击时,狂三那冷静得有些过分的声音,从他的影子里幽幽传来。她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场勘探员,对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从骨骸的风化程度和上面残留痕迹来看,至少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看来,我们应该不用担心,会立刻和造成这个惨状的东西碰上。”
“这样啊……”士道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感到有些汗颜。他明智地决定,不去深究为什么狂三会懂得这种专业的知识。
“啊——!”
就在这时,一个极具魅惑力的呻吟声,突兀地从矿道深处的某个角落传来。
那个声音如同最上等的丝绸,带着能让任何雄性生物心神摇曳的魔力,只是此刻,这丝绸被揉捏得不成样子,里面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痛苦。
“士道!”
十香的反应比他更快,她发出一声警觉的低喝,那柄巨大而华美的〈鏖杀公〉瞬间出现在她手中。
她立刻摆出守护的姿态,将士道挡在了自己身后,紫水晶般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士道也立刻将别在腰间的钢制长剑拔出,锐利的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有发现有威胁的目标后,士道压低声音说道。
“我们去看看吧。”
“唔姆!”十香重重地点头,表示同意。
那个充满了痛苦的魅惑呻吟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如同某种指引。
士道与十香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源头靠近。
他们放轻了脚步,绕过几堆倒塌的岩石和废弃的矿车,在经过了几个拐角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终于看见了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个女性——不,准确来说,是一个形态极似女性的生物。
她的背后,生长着一双本应华丽的巨大蝠翼,只是此刻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布满了孔洞与撕裂的痕迹。
光洁的额头上,长着一对如同黑曜石般优美的小巧弯角。
她的身体曲线完美得惊心动魄,在一些关键的部位,还覆盖着如同宝石般漂亮的紫色鳞片。
只是,这位本应颠倒众生的尤物,此刻正处在极其凄惨的境地。
她浑身上下满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与贯穿身体的破洞,鲜血几乎将她染成了一个血人。
而她的手脚,正被几根粗大的长钉,死死地钉在冰冷的岩壁之上。
士道毫不怀疑,如果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健健康康地出现在面前,绝对是一位能轻易勾走任何男人魂魄的绝世魔物。
这个造型——蝠翼、尖角、诱人的身姿……
虽然和书里的插图细节不太一样,但士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种族。
——魅魔。
“救救我……!救救我……!”
就在士道和十香发现了她的那一刻,那个被钉在墙上的魅魔,也用她那双泛着幽光的眼眸,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
她虚弱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沙哑而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求救声。
“?”
十香听到那意义不明的声音,困惑地看向士道。 在她的感知中,眼前这个外形虽然像是人类,但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却和人类完全不同,是一种充满了混乱与危险感觉的东西。
她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握紧了〈鏖杀公〉,将士道更紧地护在身后。
然而,与十香不同,那一声声的“救救我”,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了士道的耳中。
来自依记的力量,让他能够听懂这些深渊生物的语言。
一个看起来凄惨无比的绝色尤物,正在用最楚楚可怜的声音向你求救——这对于任何一个正常的男性来说,恐怕都是难以拒绝的场景。
“阿拉,士道先生可不要轻举妄动哦~”
就在士道内心微微动摇的瞬间,狂三那如同预言家般的声音,及时地从他的影子里传来。
她太了解士道了,一见到有困难的女孩子就容易心软,必须得提前提醒一句。
“不会啦!”士道立刻压低声音,在心中回应道。
他的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脑海中,那本《深渊异种生态考察报告》里的内容,如同加粗的黑体字般清晰地浮现。
书里面再三强调过,恶魔与人类,在存在的根本上就有着本质的区别。
它们的世界里没有感情,更没有同理心这种东西。
它们的示弱与求救,往往只是为了诱捕猎物而演出的戏剧。
因此,书中的作者用血的教训警告后人——如果看见了有落难的恶魔,请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立刻了结它。
因为就算你出于善意救助了它们,它们也绝不会感激你,反而会在恢复之后,毫不犹豫地害死你,以及你身边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