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大。
真是令人火大。
诱宵美九一个人走在龙胆寺女子学院空旷的回廊下,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不久前与那个名叫五河士道的少年争执的画面,以及他那句莫名其妙的断言。
那个家伙——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连她这个人都不认识,连“诱宵美九”是谁都一脸茫然,却还是大言不惭地对她说,她在什么……绝望的深渊?
开什么玩笑!
美九的脚步猛地一顿,精致的眉头紧紧蹙起。
拥有了这份奇迹般的力量之后,她明明感觉自己正处在人生的最高峰,体验着前所未有的上升期!
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会为她倾倒,为她疯狂,为她献上最热烈的欢呼与赞美。
而她根本不用看任何的人脸色,她可以只做令自己感到高兴的事情,她可以活得像真正的自己。
这哪里像是绝望?这分明是她过去连做梦都不敢奢求的幸福光景!
没错,美九已经想起来了。
那个名叫五河士道的少年,不就是几天前,在夜晚的商店街上,那个冒冒失失撞到她的男生吗?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心情还算不错,所以好心地报上了“诱宵美九”这个名字。
结果呢?那个叫五河士道的家伙,脸上露出的,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与困惑,仿佛她说了什么天外来客的语言。
一个连当前最受欢迎的歌手宵待月乃都不认识的迟钝家伙,现在却跑到她面前,摆出一副自以为很懂的样子,对诱宵美九的内心世界指手画脚,说什么拯救。
真是荒谬,可笑至极!
还有那什么……被别人真心喜欢……
开什么玩笑?!
美九在心中发出一声嗤笑,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划破空气。
这个世界上,人们真心喜欢的人只有一位——那就是他们自己。
其他人,其他事物,都不过是满足他们自身欲望的工具罢了。
这可不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而是这几天以来,她用这份奇迹般的力量,亲自验证、反复确认后得到的,再清晰不过的答案。
而那个家伙……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粗鲁的钝刀,一下又一下地,试图剖开她用力量精心包裹起来的现实,令她感到难以忍受的心烦。
他口中吐露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对她这份幸福、对她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的直接否定与污蔑,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深深的厌恶。
如果不是这份声音的力量,对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完全不起作用,她早就让他圆润地从自己眼前消失,滚得越远越好了。
不——光是让他滚蛋,那也太便宜他了。
美九的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紫银色的眼眸中闪过冰冷的光。
如果她的力量能控制他,她绝对会让他穿着可笑的、缀满蕾丝花边的女仆装,在所有他认识的人——他的家人、他的同学、他的朋友面前,一边扭动着跳那种滑稽又丢脸的脱衣舞,一边大声歌颂“宵待月乃大人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
对,就该这样,让他也尝尝那种无力反抗、任人摆布的滋味。
想到那个场景,美九的心情似乎稍微好转了一点点,但随即又因为现实中那个家伙的免疫而重新涌上烦躁。
最终美九的脚步停在了学院中央那座雕刻精致的喷泉前。
清澈的水面如同镜子,倒映出她此刻的身影——紫银色的长发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张被无数人追捧的、堪称完美的脸庞上,却浮现出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那个五河士道,用那种平静却又带着某种执拗的眼神看着她,答应了那个看似无理取闹的胜负要求时,她的内心深处,竟然会涌起那么一点点……期待?
甚至,在那一瞬间,她居然还感觉到了微弱的……欣慰?
荒唐!这太荒唐了!
美九猛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海中这不合时宜的情绪。
难道是因为……她还在对人类这种生物心存幻想吗?还在期待着什么虚无缥缈的真心?
不——绝对不是!
她会感到欣慰,一定是因为那个约定,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地、彻底赶走那个烦人家伙的机会!
没错,就是这样!
说到底,那场天央祭的比试,她根本就不可能输。
宵待月乃的号召力,龙胆寺女子学院的底蕴,再加上她这份无人能及的力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胜利都只会属于她。
那个五河士道,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罢了。
但是……但是……
美九的视线落在水面倒影中自己那双紫银色的眼眸上,眼神有些飘忽。
假设……她只是在做一个最最不可能的假设……
如果,他真的赢了呢?
那么她——!!!
当然,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就算存在着无数个平行世界,也绝对不可能有她宵待月乃败北的那一条世界线!
她用力地抿了抿嘴唇,仿佛在努力说服着谁。
是说服那个倒影中的自己?还是说服内心深处那个隐隐约约、不愿承认的声音?
美九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那个五河士道,还有他那句“从绝望的深渊中拯救你”,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她看似坚不可摧的心防,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却无法忽视的刺痛点。
美九用力地甩了一下头,仿佛要将那些不愉快的情绪和那个少年的身影一同甩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