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的话……”西条雫看着眼前这位身体正像信号不良的影像般，不断闪烁着数据杂讯的村雨令音，迅速地总结着刚刚获得的惊人情报。
“村雨小姐你，其实是这个游戏内部的向导NPC。而刚才那个黑发的或守，则是夺走了你的权限，并导致这个世界出现异常的外来入侵者。”
“……没错。”
被依记从数据牢笼中解救出来的令音，疲惫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加虚弱和缥缈，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作为向导，我拥有一定程度修改这个虚拟世界的权限，以便于在关键时刻对玩家进行引导。”
“换句话说……”一直静静听着她们对话的依记，忽然开口了。那双纯净的碧绿色眼眸中，闪烁着只有在面对猎物时才会出现的锐利光芒。
“——刚才那个黑衣人，才是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对吧？”
“……没错。”令音再次点头，肯定了依记的判断。
“那有办法抓住她吗？”依记碧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在她看来，既然对方是导致士道被困于此的元凶，那么将其捕获并审问，就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方案。
“……可能很难。”令音的身体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有些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
“……在夺走了我的权限之后，她已经可以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自由地出现和消失，就像刚才那样。想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抓住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旁的雫冷静地提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她把我们困在这个世界，到底想做什么？”
“目的……”令音的表情似乎更加疲惫了，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确定。但根据我的观察……她可能和你们一样，也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了。”
“和我们……一样？”
依记轻声重复着这句话，那碧绿的眼眸中，浮现出了深深的困惑。
◇
在情侣餐厅享用完一顿温馨的晚餐后，鞠亚正与士道十指相扣，悠闲地在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街道上漫步。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面上亲密地交织在一起。
“士道……”身旁的鞠亚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而甜美的沉默。
“……你还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吗？”
“……”
这个问题，像一根看不见的针，轻轻地刺中了士道的心。他牵着鞠亚的手猛地一顿，陷入了沉默。
如果问他是否想要离开这个虚拟空间，回到现实世界中去，那答案是肯定的。
那里有他熟悉的生活，有他所珍视的家人与同伴……
但是——
士道下意识地收紧了与鞠亚交握的手，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那份真实而温暖的温度。
如果他离开了，鞠亚会怎么样呢？
留她一个人，在这个由数据构成的、冰冷而又孤独的世界里吗？
那个初遇时连“喜欢”为何物都不懂的少女，那个刚刚才学会了展露笑容与体味生气的少女，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
士道在心中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驱散那份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沉重感。
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现在只是系统出了点小小的故障而已……令音她们一定正在全力修复。
等到登出的功能被修复，他随时都可以再进入这个世界，随时可以再来看望鞠亚，教给她更多的事情，带她去更多的地方。
——这并非永别。
只要这样想着，心中的那份不舍与愧疚，似乎就能减轻一些。
……
清冷的夜风，在高台公园里吹拂着。
士道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耐心地等待着那个或许会，又或许不会出现的身影。
刚刚在家里的时候，依记和雫已经将在那个数据空间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士道已经清楚地知道，囚禁了令音，并导致大家被困在这个虚拟世界中的元凶，很可能就是那位穿着黑色修女服的少女——或守鞠奈。
然而，士道的心中，却没有涌起丝毫的愤怒或憎恨。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的，反而是昨天她那副逞强的模样，以及她在海中救人时那果决而可靠的身影。
她，真的是坏人吗？
就在士道陷入沉思时，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面前响起，将他拉回了现实。
“哎呀，我还以为五河士道会召集所有的同伴，在这里设好陷阱等着我呢。”
不知何时，鞠奈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她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士道，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明知道我可能设了陷阱，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呢？”士道抬起头，看着她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我只是想知道，五河士道你……”鞠奈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明知道我是坏人，却还敢一个人来这里的理由。”
“因为我知道鞠奈不是坏孩子。”
士道摇了摇头，用一种陈述事实的笃定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吧！”
他的话语，仿佛踩中了她的尾巴。鞠奈有些气急败坏地向前跺了跺脚，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强调自己的恶人立场。
“因为你救了我，还有那个溺水的人啊。”士道迎向她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金色眼眸，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哼，那只是一时兴起罢了！”鞠奈撇过头去，不屑地说道。
“一时兴起也好，深思熟虑也好……”士道从长椅上站起身，向前一步，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鞠奈拯救了他人的性命，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穿透人心的温柔，轻易地就击碎了她那用刻意构筑起来的脆弱外壳。
“……你、你这个家伙还真会哄女人啊。”
鞠奈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她彻底乱了阵脚，只能撇过头去，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地抱怨着，以此来掩饰自己那颗正在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的心。
士道看着她这副极不坦率的可爱模样，心中那份因她囚禁了令音而产生的些许隔阂，也烟消云散了。
他柔和地笑了笑，没有再去戳穿她那点小小的逞强，而是将话题拉回了最关键的地方。
“我们说正事吧。鞠奈，你也想离开这里，对吧？”
“……我想离开？”鞠奈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我该问你才对吧，五河士道。”她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浮现出高深莫测的光芒。
“……日复一日地，生活在这个狭小而又虚假的世界里……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吗？”
“日复一日……？”
士道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违和感。
——什么叫日复一日？从被困在这个虚拟空间开始，明明也才过去了几天而已。
可是，鞠奈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却仿佛他们已经在这个世界里，重复了无数个相同的日常，循环了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
“鞠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士道皱起眉头，追问道。
“呵呵……谁知道呢？”鞠奈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那柔软的唇上，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五河士道，你想要离开这里，对吧？”
“……”士道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事情不是很简单吗？”鞠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像是宣告着游戏规则的最终主宰。
“——去教会或守鞠亚，什么是爱吧。”
她的声音在清冷的夜色中回荡着。
“只要你做到了，所有人就都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