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道走出公寓大楼,直到晚风的凉意吹在脸上,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内心,重新恢复了平静。
“鞠亚,我刚刚……看见了折纸的父母。”士道抬起手,敲了敲耳中的通讯装置。
“嗯?士道,这有什么值得汇报的吗?”耳机里,鞠亚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人类有父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
“不,那个……”士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言更有条理。
“——其实,折纸的父母在五年前天宫市的那场大火中,已经去世了。”
“嗯?士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鞠亚的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说了胡话的孩子。
“对我这样说没有关系啦,但这种话,千万不能对折纸本人说哦。她会难过的。”
“胡、胡说——?!”士道眉头微微皱起。鞠亚到底在说什么啊?
紧接着,鞠亚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拉塔托斯克的情报显示,鸢一折纸的父亲和母亲,至今仍居住在天宫市的南甲镇。而且,距离过去的五河宅邸并不远哦。”
“什么——?!”士道的眼睛因为鞠亚这番话而瞪得大大的。
五河家确实曾经搬过一次家。
在五年前那场大火发生之前,他和琴里,就居住在鞠亚所说的南甲镇。也正是因为那场大火,将大半个南甲镇的住宅区焚烧殆尽,他们才搬到了如今所居住的地方。
而鸢一折纸的父母,正是在那场大火中……被回到过去希望改写历史的鸢一折纸本人给……
但是,鞠亚刚刚却说……拉塔托斯克的情报显示……他们还活着?还好端端地居住在原本的城镇?
那么,出错的……是这个世界?还是他的认知?
士道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背脊。
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个名为荒神柱的存在,其力量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
自己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恶灵的心态,实在是太傲慢了。
“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绣着精致花纹的小巧绣球,滚落到了士道的脚边。
那是一个很古老的玩具,像是古代小孩子喜欢玩的那种。
士道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娇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弯腰,将那个绣球捡起。
她穿着一身古老的白色巫女服,有着一头流泻而下的银蓝色长发。
女孩缓缓转过身来,用她那双空洞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士道。
“……你是,西宫家的……”士道看着她那标志性的发色,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她应该就是雫口中的荒神柱。
“崇宫真士……”她的声音,像是数十位少女的声音被强行拼凑、挤压而成的杂音,尖锐而刺耳,让人极不舒服。
又是这个名字……
士道强行压下心中对于这个称呼的疑问,他很清楚,现在折纸的问题,才是最优先事项。
“你对折纸做了什么?”士道质问道。
“……我只是,实现了她的愿望。”荒神柱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实现了她的愿望?”士道的声音里带上了怒火,“以欺骗她的形式吗?!”
“并不是欺骗哦。”荒神柱歪了歪头。
“……虽然存在的形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但他们,就是鸢一折纸真正的爸爸和妈妈。”
“真正的爸爸和妈妈?”士道重复了一遍荒神柱的话。
确实,如果是虚假的幻影的话,折纸不可能看不出破绽,士道对于那位少女有着这样的信心。
但是……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士道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平白无故发生的奇迹。
“……”
荒神柱并没有回答士道的问题,而是抱着她的绣球,默默地转过了身,朝着街角的阴影处走去。
“等等啊!”
士道赶紧追了上去,然而,就在她的身影没入那片阴影之后,便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一样,彻底消失了。
“——士道!士道!你在听吗?”
耳机里,鞠亚带着焦急的声音,猛地刺入了他的脑海。
“啊——!”
士道猛然惊醒,像是刚从一个噩梦中挣脱。他大口地喘着气,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刚刚走出公寓门口的位置,一步都没有移动过。
面前,没有绣球,也没有那个诡异的幼女。
“……我在听,我在听。”
士道转头,重新看向折纸公寓那紧闭的大门,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刚刚那个……是幻觉?
◇
“咦?鸢一折纸的父母还活着吗?”
一直沉默地听着鞠亚与士道通话的琴里,突然皱起眉头,说出了和士道同样的疑问。
“琴里,你怎么也这样?”鞠亚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解。为了证明情报的准确性,她伸出手指,在控制台上轻点几下。
主屏幕上,立刻调出了两份详尽的个人档案。上面有着鸢一折纸父母清晰的照片、姓名、以及现在的住址。
“嗯……”琴里盯着屏幕上的情报,上面的所有信息都清晰明确,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但是,她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有些事情,她是不会弄错的。
琴里将视线投向一直静立在自己左后方的副司令。
“神无月,立刻派人去调查这两个人。”
“遵命,司令!”神无月恭平微微躬身。
“——我马上去办。”
◇
“呼——”士道独自走在夜晚回家的路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的内心,像是被搅浑的池水般,一片混沌。
他必须得去找雫,通过她,去向透子她们详细地了解一下荒神柱。
现在的情况,已经远不是用武力就能解决的范畴了。
而且,如果那个荒神柱所言非虚,那对夫妻真的是折纸货真价实的双亲,那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篡改现实?还是……从过去,将本应死去的人重新……
“士道——!”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士道纷乱的思绪,被这声呼唤打断。
他抬起头,看见夜刀神十香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紫水晶般的眼眸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有等士道问出口,十香便迈开步子,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呜……”
非常的柔软。
以及……令人安心。
仿佛有一股温暖的涓流,从两人相触的地方,缓缓地注入了他冰冷混乱的内心。那份源自恋人掌心的碰触,瞬间便令士道那波涛汹涌的心绪,迅速平静了下来。
对了,应该是……那个契约吧。士道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依记的帮助下,自己和十香曾经举行过一个特殊的魔法仪式。那个仪式,让他们的心,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所以,她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与混乱……
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十香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凝望着士道,用手掌感受着属于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