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
士道与十香一同来到了西条雫的家门口。
看着眼前这座带着庭院的宅邸,士道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雫的家,真的有够远的。
怪不得每次看见她上下学,都推着一辆自行车。
他走到门口,伸手按响了西条宅邸的门铃。
很快,门就向内打开了。
然而,前来迎接他们的,远不止雫一个人。
“快回去,快回去……”
只见雫正站在玄关处,有些手忙脚乱地试图用身体挡住一大群正向外拥挤的猫咪。
那些猫咪颜色各异,大小不一,亲昵地在她脚边磨蹭着,喵喵地叫着,还有几只胆大的,正试图从她脚边的缝隙里钻出来。
“抱歉,士道君、十香小姐,让你们见笑了。”
雫一边指挥着这群热情的家人,一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没、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士道赶紧摆着手说道,被眼前这阵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唔姆!好多的猫咪啊!”
与士道的反应不同,十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总、总之,先进来吧。”
雫好不容易才在猫咪组成的地毯上,清理出了一条勉强可供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那、那我们就打扰了。”
士道小心翼翼地,从那条由猫咪组成的通道中缓缓挤了过去。几只黏人的猫咪立刻就缠了上来,用柔软的身体蹭着他的裤腿。
他一边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还要注意脚下,生怕一不小心踩到哪位原住民的尾巴。
“唔姆!这只好可爱!啊!这只也是!”
十香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她开心地跨进猫咪堆里,立刻就被淹没了。她一会儿弯下腰摸摸这只,一会儿又抱起那只,脸上洋溢喜悦的光,与猫咪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那个……十香小姐?”
雫看着几乎要和猫咪们融为一体的十香,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嫌弃的话,请先进来吧。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方便。”
“十香,我们先进去吧。”士道也开口说道,“等一下还可以和它们玩的。”
“唔姆……好吧!”
十香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听话地放下了怀里的猫咪,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士道,走进了玄关。
三人换好室内拖鞋后,进入了西条家的客厅。
“请随意坐吧。”
雫指了指客厅中央矮桌旁的坐垫,然后对着士道和十香微微躬身。
“我这就去准备茶水,请稍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转身走向了厨房。
士道在雫示意的坐垫上坐了下来,十香也紧挨着他坐下。
十香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只正趴在窗边,优雅地舔着自己前爪的三花猫吸引了过去。
她梦幻水晶般的眼眸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猫咪不时张开的粉色肉球。
那副模样,像是在拼命忍耐着想要伸手去按压一下的冲动。
士道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上次那只被她捡到的受伤小猫,最终还是被原主人找回去了。没能成功收养,让她到现在都还觉得相当遗憾呢。
很快,雫端着一个放有茶水和饼干的托盘回来了。
士道看着那些在客厅各处悠闲自得的猫咪,忍不住问道。
“雫特别喜欢猫吗?”
“不是哦,我基本上所有的小动物都喜欢。”
雫将茶杯分别放在士道和十香的面前,平静地回答道。
“……只是我的父母特别喜欢猫。他们前几天还在商量,说要不要再收养一到两只。”
“这、这样啊……”
听见雫这样说,士道的额角,冒出了一滴冷汗。
他原本以为,狂三的猫控已经够严重了。
没想到,西条家的情况,居然还能更进一步。
“呼……”
士道看着眼前和平的景象,又想起了折纸那边的情况,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于是,他开口说道。
“雫,关于昨天电话里提到的那件事……”
听见士道提到昨天的事情,雫脸上的客套表情也消失了。
“我明白。这件事,还是让透子来和你们说明比较好。”她对着士道和十香微微颔首。
片刻之后,一个半透明的穿着和服的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那是一位与雫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少女虚影。
“士道君——!”
刚一现身,透子就发出了欢快的呼喊,像一只蝴蝶般穿过桌子,张开双臂,一下子就抱住了还有些发愣的士道。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哦!”
“好、好久不见,透子。”士道被她这热情的招呼弄得不知所措。
然而,下一秒,两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透子的身上。
一道来自她家族的后人,正端庄地跪坐在坐垫上的西条雫。
另一道,则来自士道的恋人,正鼓着脸颊,用足以杀死人的眼神盯着她的夜刀神十香。
“呜——!”
透子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立刻松开了抱着士道的手,干咳了两声。
“咳咳……抱歉抱歉,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士道也趁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透子,就像我昨天在电话里说的,我见到了折纸的父母,甚至连拉塔托斯克的情报都被篡改了。荒神柱的这种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像是单纯的幻觉。”
“嗯,那孩子的力量,不是单纯的幻术。”透子点了点头,神情认真。
“那个是将宿主的愿望,强行覆盖在现实之上的心想事成。鸢一折纸小姐心中‘希望父母还活着’的执念过于强烈,所以那股力量就为她实现了这一点。”她说到这里,声音里又带上了那种钦佩的意味。
“……正常来说,宿主应该会被怨念吞噬,成为散播灾厄的怪物。但那个叫折纸的孩子,她的执念竟然比我们上千年的怨念还要纯粹、还要强大。所以,她反过来,成为了那股力量的主人。从某种意义上说,真是个可怕的孩子呢。”
透子话锋一转,表情重新变得严肃。
“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现在这种均势,就像是走在一条细细的钢丝上。鸢一折纸小姐的意志是那根钢丝,但怨念的狂风,随时都可能让她落入深渊。”
“什么意思?”士道的心提了起来。
“……一旦她的内心,因为任何事情而变得愤恨、动摇,主导权就会立刻逆转。到那时,一个拥有心想事成能力的怪物,就会真正诞生。”
“有什么办法吗?”士道急切地问道。
透子看着他,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字。
“爱。”
“爱?”士道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答案,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没错!”透子点头,“能平息仇恨,消除悲伤的,唯有爱。而且……”
她的视线在士道和十香之间扫过,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不能是单纯的依赖,也不能是肉体的欲望,必须是能包容一切——纯粹的爱。”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以人类的观点来看,这三者的界线,似乎一直都很模糊就是了。”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着这句话的重量。
片刻之后,一直安静聆听的雫,开口了。
“透子。如果啊……如果士道君成功了。让鸢一折纸小姐和她体内的荒神柱都爱上了他。之后呢?会发生什么?”
“唔……到那个时候,荒神柱就会变得完整。”透子回答道。
“……她的缺憾被填补,不再是单纯的怨念集合体,她不再需要寄宿在任何人的身体里,可以独立存在了。”这个答案,听起来像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但士道的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那……折纸的父母,到时候会怎么样?”
透子看着他,那双属于幽灵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些许怜悯。
“被扭曲的现实,终将回归正轨。自然是……”
她平静地说出了那个残酷的必然结局。
“……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