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结束的铃声响起，为这场单方面的奇袭画上了暂时的休止符。
两人默默地收拾好各自的便当盒，一前一后地走下天台。士道跟在折纸身后，看着她那笔直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并不讨厌折纸这些笨拙又大胆的示爱方式。
只是，现在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那个，折纸。”他开口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先回教室吧。”
“嗯。”
折纸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怀疑，径直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士道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让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他转身，快步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卫生间。
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双手。士道抬起头，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抬手，轻轻敲了敲耳朵里的微型通讯装置。
“折纸的情况怎么样？”士道压低声音，对着通讯装置问道。
“还是老样子，好感度高得破表。不过，鞠奈和鞠亚她们两个有其他的看法。”耳机里，传来了琴里的声音。
“其他的看法？”
“你自己听听她们怎么说吧。”
琴里话音刚落，另外两个少女的声音便切入了通讯线路。
“士道，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分不清这其中的区别。不过，现在的我已经真正理解了爱了哦。”鞠亚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甜美，话语里有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你能不能直接告诉他结论啊！”鞠奈的声音不耐烦地切了进来。
“鞠奈，你这么不积极地邀功，难道是想等着士道某一天突然发现，你其实是个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好女人吗？那你可能要排队到明年去了哦。”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通过耳机传来，士道的眼角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他甚至能想象出鞠奈毫不留情地拍在鞠亚后脑勺上的画面。
“你再胡说，就不是这种程度了。”鞠奈的声音绷得很紧。
“你们两个先别胡闹了。”琴里适时地制止了这场即将升级的姐妹争吵。
“好～”
“……明明是她在故意找茬……”
在一阵短暂的骚动后，通讯线路总算恢复了正常。
“鞠亚、鞠奈，你们有什么发现吗？”士道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这里是士道的鞠亚……我们分析了一下鸢一小姐对你的好感波形。具体的技术原理我就不向你解释了。总之，我们发现她对于你的好感当中，依赖的情感占了绝大多数。而欲望，只是这种依赖的衍生品。真正属于爱的占比，并不高。”鞠亚开始进行报告。
“唉？”士道发出一声困惑的轻呼。
“也就是说……”鞠奈的声音接了上来。
“……即使她真的是精灵，以她现在对你的好感，就算你和她接吻，也无法完全封印她的灵力。”
“…………”
卫生间里，水龙头滴落水珠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无法……完全封印？士道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句话。
“对了，五河士道，有件事情，我需要向你确认一下。”鞠奈继续说道。
“什么？”士道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你在高中二年级以前，认识鸢一折纸吗？”
“这个嘛……”士道皱起了眉头。
关于幼时的记忆，他的脑中总像笼罩着一层浓雾。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名叫真那的亲生妹妹，又怎么能断言，自己过去不认识折纸。
“……应该是不认识吧。”士道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那这样的话，她对于你的关注就有些说不通了。”
“什么关注？”士道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从很久以前就在关注你了。甚至在你们刚升入高中二年级的时候，还入侵过学校的系统，确认了分班表。”
以鞠奈她们那源自亚魔卓的技术力来看，折纸的手段和孩童的游戏没有区别。
“唉？折纸做过这种事情？”士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鸢一小姐确实很有病娇少女的潜质呢～”鞠亚用她那甜美的声音，发表着自己的感想。
“说——正事啦！”鞠奈又凶了鞠亚一句。
“好～～”鞠亚拖长了语调，然后重新转向了正题。
“如果士道在高中二年级之前没有接触过鸢一小姐，我们认为，你可能是在未来会接触到小时候的鸢一小姐。”
“在未来？接触小时候的折纸？”士道没能理解她们话语当中的含义。
“时崎狂三不是可以将人送回到过去吗？”鞠奈说道。
“嗯……确实有这么回事。”
“我们已经从令音那边，取得了相关情报了。”
她们所指的，是精灵化的折纸回到过去，亲手造成自己父母死亡的那件悲剧。
“那么，假设我们当前处于一个闭环的时间内，而鸢一折纸已经回到了过去。”鞠奈提出了一个假设。
“……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借助狂三的力量追过去。”士道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对他而言，是理所当然的答案。
他已经知晓了那场悲剧的真相。如果放任折纸回到过去，那只不过是让她将那把杀死父母的刀，再一次亲手递到她的手里而已。
“那如果你没有在过去阻止折纸的能力呢？”鞠奈的下一个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向了他。
“什么意思？”士道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让他感到不解。
先不提语言交流，就力量的角度上来说。以他现在融合了依记的神性，驾驭着数位精灵的力量。就算折纸真的成为了精灵，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无法阻止她。
“我们制作了一个模型。”鞠奈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入了他的思考。
“……一个在排除了世界之外的存在对世界造成影响后，事情会如何发展的模型。”
“等等……”士道的呼吸停顿了一瞬，他撑在洗手池边缘的手指收紧了。
“你们的意思是……因为依记的存在，导致事情的发展，和原本应该有的样子不一样了？”
“没错。士道，你能这么轻松地驾驭那些灵力，和依记小姐是脱不开关系的。”鞠亚肯定了他的猜测。
“所以啊……”鞠奈接过了话头。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现在的五河士道，是很难使用那些力量的。”
“……麻烦你们继续。”士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镜中的自己，眼神已经沉了下去。
“我们的结论就是——”鞠奈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温度。
“——按照原本的事情发展，五河士道即使追着鸢一折纸回到过去，也无法改变她杀死自己父母的事实。”
“呜——！”
一声沉闷的呻吟从士道的喉咙里挤出。他低下头，额头抵在了冰冷的镜面上。
“很可能，那个时候的士道，只能对那个刚刚目睹了双亲离世的幼小折纸，做出安慰之类的事情。”鞠亚的声音，像是在为这出悲剧补上最后的注脚。
“……所以，她才会这么依赖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