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最开始，仅仅是唇与唇的触碰，肌肤相贴的温度，就足以将他们从虚无的边缘拉回。
但渐渐地，那份慰藉变得稀薄。
为了维持住名为“自我”的摇摇欲坠的烛火，他们只能不断更加深入地渴求着彼此，直到连那最原始的结合，也失去了最初的冲击力，变成了一种麻木的习惯。
而现在，终于连性也失去了效果……
士道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课桌上。
折纸和雫一左一右地蜷缩在他怀里，像是两只寻求温暖的小猫，均匀而疲惫地呼吸着。
她们的身体依旧温热，但这温度却再也无法驱散他心中那刺骨的寒意。
那扇紧闭的门，那扇打不碎的窗，永远不会亮起的天空，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或许……真的只剩下那个办法了。
就在这个绝望的念头像毒蛇般缠上他的思绪时，怀中的雫忽然发出了一声梦呓。
“对不起……士道君……折纸……”她的声音破碎而微弱。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叫你过来……”
雫……
士道想抬起手，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告诉她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但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沉重的睡意，如同海水一般，逐渐将他的意识淹没。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没的前一刻。
“士道！”
一道熟悉的少女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他即将沉没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是——依记！
士道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来禅高中二年级四班那间教室的天花板，而是自己房间里那熟悉的纹理。
身下传来的，不是冰冷坚硬的课桌触感，而是柔软舒适的床垫。
依记、十香、琴里、八舞、耶俱矢、夕弦、狂三、四糸乃、美九、令音……
一张张熟悉又担忧的俏脸，将他的床铺团团围住。
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大、大家……”
士道的声音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一股滚烫的暖流涌上眼眶，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还好……
他看着眼前这些为他担心不已的少女们，在心中无比庆幸。
还好自己没有做出那个愚蠢的选择。
“真是的……你们昏倒在了教室，还好我们发现得早，把你们带回来了，不然你们三个等着吃处分吧。”
琴里双手抱在胸前，数落着士道，但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关切。
“抱、抱歉，下次不会了。”士道的声音有些虚弱。
他绝对、绝对不想再有第二次那样的体验了。
“哼！你每次都这么说。”琴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士道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急忙追问。
“对了，折纸和雫呢？她们两个没事吧？”
“放心吧。”琴里啧了一声，语气似乎有点不爽，但还是回答道。
“……她们就在我房间休息，只是精神消耗太大，还没醒。倒是你，体质像个怪物一样，第一个醒过来了。”
“太好了……”听到两人安然无恙，士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重新躺回枕头上。
这比他确认自己获救还要感到安心。
看到士道已经清醒，大家纷纷嘱咐了几句。
“唔姆！士道要快点好起来！明天我给你带黄豆粉面包哦！”十香凑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心，但还是很努力地挤出一個笑容。
“赞同。补充能量是恢复的基础。”夕弦在一旁补充道。
“既然吾之半身都这么说了，那吾也勉为其难地允许你好好休息吧！”耶俱矢抱着手臂说道。
“真是的，净会给人添麻烦……”琴里嘴上抱怨着，但还是细心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士、士道哥，请务必保重身体……”四糸乃小声地说道，怀中的兔子手偶也挥了挥小手。
“哎呀呀，这就是违法校规的坏小孩的下场，以后要乖乖听话哦！”
“达令～❤️”美九俯下身，几乎要贴到士道脸上，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需要美九的爱心看护服务吗？唱歌哄睡也是可以的哦～～”
“呵呵呵……”狂三站在稍远的地方，用手背轻掩着嘴角，发出意味深长的低笑。
“……在夜晚的校舍里玩得太过火，可是会付出代价的呢，士道先生。下次……可要带上我一起哦？”
……
七嘴八舌地嘱咐完，大家便纷纷离开了士道的房间，将空间留给了需要静养的他。
唯有依记，安静地留了下来。
她走到床边，碧绿色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士道。
“士道，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士道有些迟疑。
说实话，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美好经历。
但看着依记那严肃认真的表情，士道知道自己无法隐瞒。
他叹了口气，从他们潜入学校开始，将那段漫长而绝望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听完他的叙述，依记的眉头微微蹙起。
“……是光啊！”依记直接指明了问题的根源。
“光？”
“嗯。”依记点了点头。
“……镜子将光反射进了你们的眼睛当中，你们的大脑就接收到了整个教室的信息。而你们的思绪，又被光传回镜子上，通过这个过程……你们的精神被困在了光与镜子构筑的循环里。”
依记顿了顿，继续说道。
“……光的速度对于人类的思维来说实在是太快了，导致你们的体感时间被无限地拉长。实际上只是一瞬的时间，在你们看来可能会长达数个月。”
“——！”
依记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士道心中的所有迷雾。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所以，其实时间并没有真正的流动……”
士道这下明白了为什么月亮不会移动，为什么黎明永不到来。
而手机上那看似流逝了的时间，恐怕也只是大脑为了让一切显得“合理”而脑补出的虚假信息。
“那我们无法破坏教室里的东西，是因为……镜子反射的画面里，东西是完好无损的。无法召唤出天使，是因为天使并没有出现在镜子当中吗？”
士道举一反三，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因为镜子只映射出了教室的场景，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也无法离开教室。
他们看见一切，经历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大脑接收到了过量的信息，而产生一种幻觉。
现实当中的时间恐怕连一秒都还没有过去，消失的镜子应该还在雫的手中。
“没错。”依记的脸上露出些许赞许，“所以，如果要出去的话，办法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封闭真正的视觉，对吧？”士道笑着回答道。
阿尔提米西亚曾经教导过他一种名为感官封闭术的技巧，其本意是为了在修行中排除一切外界干扰，将精神高度集中。
“不过，”士道忽然感到些许违和，“你为什么要用我‘还在那里’的语气和我说这些？”
“因为……”依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扫了扫四周。
士道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瞳孔猛地收缩。
周围的一切，开始走向崩溃。
他房间里那熟悉的天花板，正像融化的糖果般扭曲、剥落。
一切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消失。
整个世界都在褪色，变回那单调而死寂的囚笼。
……他在做梦。
……他还在那个“镜中世界”。
……他根本没有逃出去。
“依、依记……”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士道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眼前少女的手。
那份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真实。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依记微笑着，反手握住了他，那份温暖，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我、我明白了。”
士道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惧，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对了，”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是依记吗？还是说……”
“这个问题，等你出去之后，亲自去问她本人吧。”
眼前的“依记”俏皮地笑了笑，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
“好了，回去吧。”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雫和折纸，还需要你拯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