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假日,人行道上。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嬉笑着,打闹着,讨论着昨晚的电视剧或是新出的游戏。这片平和而喧嚣的日常,本应是世界上最无趣的风景。
但对于不久前才被制造出来的机器人少女而言,这一切都还算新奇。
“说起来……我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吧。”
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自语。血红色的中长发在晚风中轻轻飘动,那双金色的眼眸,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她的创造者确实有给她一个称呼,但那个与其说是名字,不如说是一个单纯的代号——「哨兵」。
那是一个功能性的标签,而非一个独立存在的证明。
创造者曾说过,“名字,一定得是自己喜欢的人给自己取的才有意义。”
很遗憾她并没有那种东西,如果非要说这个世界上她喜欢什么的话,那就只有她自己这么一个选项。
和那位将自身的存在意义寄托于他人之爱的创造者不同,她本身,就是绝对独立的存在。不需要依附于所谓的爱人,更不需要通过他人的赐予来确认自我。
所以,她的名字,必须由她自己来决定。
什么样的名字,才比较合适她呢……
对了。
就叫「傲屠娜」吧。
当这个名字在她意识深处定下的那一瞬间。
眼前的世界开始褪色、扭曲。世界被一种深沉的紫色所吞噬。
脚下坚实的柏油马路,变得如同柔软的沼泽,周围的建筑则像融化的蜡烛般,坍缩成一团模糊的混沌。
在傲屠娜的面前,那片翻涌着紫色星云的混沌之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她拥有着一头梦幻般的葡萄紫色中长发,双眼被厚厚的绷带所缠住,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更令人在意的是,她那白皙的手腕与脚踝处,都扣着沉重的镣铐。
仿佛她是刚刚从某个监狱当中逃出的囚徒一般。
“嗯?你是……?”
“——哎呀呀,欢迎光临,迷途的客人。”
那位少女张开双臂,仿佛一位即将登台的歌剧演员,用一种华丽而夸张的语气说道。
“这里是梦境、现实,还是幻觉呢?呵呵,都无所谓啦。重要的是,这里是……到访者可以透过等价交换,来实现任何愿望的世界哦。”
“……”
傲屠娜没有回应谜之少女的话。她那双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正在迅速地分析着眼前的一切。
“这位可爱的客人啊,请问,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穿着奇异的紫发少女浮夸地一躬身,仿佛在邀请一位贵宾。
“你是……精灵?”
傲屠娜经过短暂分析,得出了眼前这位少女的本质。
而且,还是非常强大的那种。如果在这里爆发冲突,自己这具为了潜行而特化的身体,大概会在一瞬间就被对方粉碎掉。
“我是什么呢?精灵?人类?亦或是机器人?”
被绷带缠住的少女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她转过身,用一种面朝对舞台前观众的姿态,将右手优雅地按在自己饱满的胸前,身体微微前倾,说道。
“啊哈,请不要在意这种无聊的小事啦!身份,就像一件随时可以更换的衣服。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而已。”
她再次转过来,那被绷带覆盖的脸正对着傲屠娜。
“重要的是……既然你能被邀请到这个世界,就说明,你拥有那个资格哦。”
“资格?”
“没错,”紫发少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循循诱导的魔力,“一个可以许下愿望的,珍贵无比的资格。”
“哦?”傲屠娜的唇角,轻蔑地牵动了一下。
“……你的开场确实很吸引人。那我倒是想看看,你的商品,是否配得上你的表演了。”
傲屠娜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因为她只不过是整个哨兵网络当中,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节点。就算失去了这具身体,也无法对她,或者说她们,造成任何沉重的打击。
“呵呵呵!问得好!”紫发少女似乎对她的态度非常满意,她打了个响指,声音愈发高昂。
“——无论是足以将整片大陆都买下的无尽财富,还是让所有人类都向你俯首称臣的至高权力!又或者是……你心中爱慕之人那永恒不变的爱!从‘明天午餐想吃些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到‘让这个世界重归混沌’这般足以动摇根基的伟业!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你能付出代价,这里,全部都可以实现哦!”
谜之精灵将按在胸口的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五指优雅地张开。
然而,面对这份足以让任何人类都为之疯狂的诱惑,傲屠娜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财富,是用于交换资源的低效媒介,通过武力可以直接掠夺。权力,是奴役弱者的虚无概念,力量本身即是最高权力。至于爱……那是生物繁衍过程中产生的激素而带来的一种错觉而已。
这些东西,对于傲屠娜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还以为这个神秘的精灵,真能拿出些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呢。
紫发少女似乎察觉到了她那发自内心里的不屑。这场华丽的独角戏戛然而止,整个混沌空间的氛围,瞬间变得冰冷而粘稠。
那被绷带缠住的脸,缓缓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之前那份浮夸的语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语。
“那……足以杀害你‘母亲’的力量呢?”
“——————!!!”
◇
早晨的阳光正好,商店街上人来人往,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士道和折纸并肩走着,手里各捧着一个散发着甜香的可丽饼。
看着周围那些熟悉的店铺和一张张充满活力的笑脸,士道的心中感到一阵踏实。
这就是他想要守护的日常。
“哟,这不是五河家的士道吗?”
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旁边的店铺里传来。
士道转头看去,一位围着工作围裙、脸膛被太阳晒得有些黝黑的健朗大叔,正抱着一箱新鲜的蔬菜从店里走出来,看样子是正在给店铺补货。
“你好啊,八百屋大叔。”士道立刻礼貌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这位蔬菜店的店长,正是在那次被抹消的事件中店铺曾一度关闭的人之一。
如今能看到他这样精神十足的样子,士道由衷地感到高兴。
“记得要常来光……咦?”大叔将箱子稳稳地放在店门口,目光忽然落在了士道身旁的折纸身上,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这位难道说……是你的女朋友吗?”
“……你、你好,我是……”
“女朋友”这个词,在折纸的心湖上激起了剧烈的涟漪。她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透了,正准备默认这个让她心跳加速的称呼。
“嗯……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啦。”
然而,士道却抢先了一步,用手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唉?”
士道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折纸那颗滚烫的心上。她脸上的红晕,似乎褪去了一些。那双湛蓝的眼眸微微睁大,一丝失落,如同一片小小的阴影,掠过了她的眼底。
看到折纸神情瞬间的变化,士道意识到自己的话产生了歧义,连忙补充道。
“——我还在追求当中啦。”
“士、士道……”
那抹刚刚褪去的红晕,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染上了折纸的脸颊,甚至比刚才还要深。她眼底的那片小小的阴影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亮的光彩。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但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哦吼!那你可得努力了啊,像这么漂亮的女生,可不缺追求者哦。”大叔听完,发出了豪爽的笑声。
“好!为了帮助你成功,这个你就拿去好了!”
大叔说着,从围裙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票券,不由分说地递了过来。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士道看了一眼,发现那是天宫市一个相当大型的室内游泳馆的双人招待券,他连忙摆手想要推辞。
“你这么说我可就苦恼了。”大叔故作头痛地按了按额头。
“这个是我刚刚抽奖时抽到的,时间也就只到今天为止。可你看我这店里忙得脱不开身。我要是去不了,它不就只能被浪费掉了吗?”
他将票券塞进士道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与其让它变成废纸,不如就给你们年轻人创造点机会嘛。”
“那、那就……谢谢你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士道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他收下了那张招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