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天气放晴。阳光带着雨后的潮湿降落，不见平日的锐利。
地面尚有未干的水迹，冴月麟却不愿再等。她丢开手柄，一把抓起二胡，冲进黄昏暖色的滤镜里。
身侧吹过一阵微风，一旁已不见了灵梦的身影。只见博丽灵梦正倚靠在门边，单闭一只眼，看着冴月麟踩出一个一个连续的水花。
冴月麟原地转了一圈，长裙随之花苞似的伸展。她单手半握呈喇叭状，凑到嘴边对着我们喊道：“喂——”
灵梦双手抱胸，褐色的眼眸中闪着笑意：“我们没隔着多远吧？”
二人相距约摸七八步距离。
冴月麟举起二胡，脸上是纯粹纯真的笑容。
“姐姐，看好了哦！”
二胡的弦上缓慢地流动起翠绿色的能量，冴月麟把琴弓搭在弦上，那股能量便开始躁动。
“『印象·舞蹈与乐曲与低空飞行』”
冴月麟拉动琴弓，翠绿色的弹幕应声绽放，弹幕左右晃动着向灵梦袭来。
灵梦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错愕随即被无奈取代。她没拿着御币，而是直接蹬地飞起，绕开晃动着的弹幕向冴月麟冲去。
冴月麟的弹幕只存在于低空，明明只要飞高点就可以直接打中冴月麟，但灵梦没有这么做。
“你看你看，很像在跳舞吧！”
为了躲避左右摇晃的弹幕，灵梦只能随着弹幕的节奏左右摇晃。确实和跳舞很像。
冴月麟哈哈笑着，孩子似的在地面跑来跑去，挥洒着弹幕。她的脚下，一朵朵水色莲花正盛开。
哼，玩得很开心嘛。
我没有起身，鸭子坐在地板上看着她们。
结局是毫无疑问的。灵梦以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姿势躲开常人不可能躲开的弹幕，一记手刀轻轻打在冴月麟的脑袋上。比起攻击，更像是嗔怒的撒娇。见状，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赤色杀人魔什么时候变这么温柔了？
难道说……
灵梦内心其实希望有一个这样陪她玩闹的妹妹，这我是知道的。但是这种幻想和其他的幻想都混在一起，并不是值得引起我注意的东西。
她真的把冴月麟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呀，我如此想到。太阳俯下身子，天边的云彩烧起一片赤色。她们在火烧云的背景下移动着，像是真正的要好的姐妹在玩耍。
恍惚间，我眼前浮现出灵梦幻想房间中的场景。灵梦和先代巫女的影子隐隐重合，而冴月麟的天真笑容和幼年灵梦一模一样。
我发现自己不觉间已走到了门口，面带微笑看着她们的互动。或许我充当了露米娅曾经担任的角色？
“看到这样的景象，她们也会满足的吧。”不指望得到回应，我自语道。
八云紫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我浑身一颤：“或许正是因为『看到』了这幅景象，她们才放心把未来交给灵梦。”
“你你，你——”我急忙回头，却看见八云紫脸上写满欣慰，活像看着自己孙子长大成人的老太婆。不愿打扰这幅表情的我语气一软：“你……吓唬人干嘛……”
八云紫轻笑一声，显然并不是故意要吓我，“抱歉。但是你看”，她指向灵梦，“这幅温柔而强大的模样，不正是博丽巫女最完美的样子吗？”
语毕，八云紫抿住嘴笑而不语。
我忽然意识到，本来已经被世界意志否定的冴月麟被“重塑”或许并不是单纯的偶然。或许，是先代巫女和大露米娅的愿望跨越世界传达到了我这里。
由无法再陪伴灵梦的人传来的，希望有人陪伴灵梦的愿望，传到了我这里。
跨越了时间，甚至跨越了世界——
啊啊，这么想的话……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还真是……”我想了半天，终于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浪漫呢。”
八云紫看了看我，疑惑我冷不丁在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细问。
她以自己的理解附和我的话：“这幅景象确实是很浪漫的呢。”
是夜。
最后冴月麟没有回到任何地方去，而是睡在了博丽神社里。
作为客人，她应该是需要床铺的，可惜博丽神社不是什么富裕的神社：灵梦自己用的床铺被褥还是先代传下来的。至于这套被褥是不是先代的先代传下来的，我认为不无可能。
我本想用能力为冴月麟变一套被褥下来，却被她用眼神喝止了。冴月麟“不得不”和灵梦挤在一张狭窄的床上。
灵梦是一个始终如一的人，睡梦中的她和清醒的她一样并不优雅。毫无意外的，冴月麟在三更半夜被灵梦无意间使出的风霸天神脚赶出了床铺。
我读不出冴月麟的幻想，也就无法靠冴月麟发动能力。同样，对睡着的灵梦发动能力只能从灵梦的梦里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难正好抽奖抽到床铺。
也就是说，只有叫醒灵梦我才能给冴月麟安排个新的床铺。而对冴月麟而言，叫醒熟睡的灵梦是不在解决办法的考虑范围内的。
最终，冴月麟只好挤在我的床铺里。我被若有若无的怨气惊得难以入眠，只得把床铺完全让给冴月麟，几乎是落荒而逃出去。
“呼啊……”神社外，我长舒一口气，“嘛啊，算了，反正我其实不是很需要睡觉。”
我知道有个地方一定还有几个人人没睡着。毕竟是哨兵，晚上应该是不睡觉的吧？
我乘着月色，向妖怪之山的方向飞去。如果有人在地上看的话，或许我的形象会很像神话中的仙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