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朴素中带着一丝贵族气息的房子里,脚下是打扫干净的竹制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则是由某种黑色的木头制作成。
玄关里面就是错综的走廊,这时,刚才的女仆着急忙慌地赶上来:“那个……我,我带您去会客室……”
我跟着女仆路过几个房门,来到了一间较大房间。
房间中间是一个低矮的茶几,茶几周围的地板上放着坐垫。
女仆把我暂且放在这里,转身关上房门:“我去为您泡茶。”
女仆小姐不结巴了呢,是因为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的缘故吧。
我跪坐到坐垫上,抚摸着看上去有些年代的茶几。
这个东西,该不会是古董吧。
我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起周围环境中飘散着的幻想。
就像是烟幕降临,我感知到的万物都安静下来,融入了宇宙间存在过千万年的背景音……安静下来的声音,其中几道如同水中的沙粒不溶于水流般反而愈来愈显得清晰。
好比屏蔽了太阳的夜晚才能看到的星星,这就是屏蔽现实才能听到的“愿望”。
现在,能够听清周围所有人的愿望。
带着委屈语调的声音:“希望这次不要搞砸……”
成熟中带着淡淡悲哀的声音:“希望能继续活下去呀。”
富有活力的声音:“想要阿求小姐的签名照片!”
略显幼稚的声音:“希望能和大小姐成为朋友。”
……
声音渐渐嘈杂起来。随着保持这个状态的时间增长,我能够感知到的范围也会越来越大。
感知愿望,实现幻想,这些都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
这个世界上存在有神明吗?我指的不是守矢神社中侍奉的两位那样的神明,而是那种狭义上的执掌命运,全知全能的神明大人。
如果有的话,到底为什么,要赋予我这样的能力呢?我有时候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说到底,到底为什么要创造“我”到这个“现实”的世界中。
我为什么而存在。
我对现实和幻想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看法:现实不过是存在的幻想,而幻想是暂时不存在的现实。我是这么相信着的。
在他们看来,现实和幻想就像一个圆环的两面,表里分明,永不相见——如果没有我的话。
直到几百年前我第一次遇到琥珀川渊,我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就像是莫比乌斯环上扭曲的部分,模糊了表里的界限。
就连“幻想妖精”琥珀川渊都不能把幻想中的东西变成现实,在她看来幻想和现实也是泾渭分明的。
我停下胡思乱想站起身,因为听到门外传来“希望里面的客人帮我开门”的愿望。
拉开装饰着竹林图案的移门,站在门外的是端着茶壶和茶杯的女仆小姐。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女仆小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微笑着让开身子:“谢谢。”
女仆把茶具端进来,郑重其事地将其在那个古董桌子上摆放好。
我飘到她的旁边,随手拿起一个茶杯跟喝开水一样喝了一大口。
女仆露出诧异的神情:“呃。”
诶。跟灵梦一起待久了,喝茶的姿势好像变得有点粗鲁了。
我赶紧出言缓解尴尬:“啊哈哈,那个,我来的事情你告诉阿求了吗。”
女仆脸红红的,用机械的语气说:“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你就和阿求说,世界上一切的幻想聚集起来拜访了。”
女仆带着满脸的狐疑离开了房间,我则随意地漂浮起来,在半空中轮换各种姿势玩。
不知道过去多久,短促的敲门声音再次响起。
“咚咚。”
我赶紧落地,移门在我刚落地的下一刻被打开。
阿求的身边没有带着佣人,她面带礼貌性的微笑:“您好,我就是稗田阿求。”
“你好啊,我是琥珀川沙,是妖怪哦。”
阿求眨巴两下眼睛,直截地说:“忽然这么说,叫我怎么相信呢。”
“是真的哟,我是幻想妖怪:琥珀川沙。拥有混淆幻想与现实的界限程度的能力。最大的爱好是助人为乐实现他人的愿望。”
阿求似乎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紫色的眼睛短暂地闪烁了一下:“您就是那位幻想异变的发起人和怪谈异变的参与者。”
“是我是我~不相信嘛,我知道你的愿望是‘希望能继续活下去呀’的哦。”
阿求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怀疑您的身份。”
说完这句话后,阿求没有继续讲别的话的意思。
“阿求大小姐不用一直用您来喊我,我不太习惯呢。”
“呵呵”,阿求忽然举起袖子捂嘴一笑,“可以的,那么我称呼您为琥珀川可以吗。”
“明明我管阿求叫阿求的,阿求却用姓氏来称呼我,感觉好疏远呐。”
阿求连忙摆摆两只手作辩解:“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琥珀川读起来更顺口而已。”
“嘻嘻,别在意,我只是开玩笑而已。阿求有什么想要我帮你实现的幻想吗?”
“虽然遇到幻想妖怪这样的情节是很幸运的……”
我期待地看着稗田阿求,准备大展身手。
“但是我认为幻想是需要靠着自己的力量来实现才是最重要的。”
阿求的语气很认真,我歪了歪头,并没有听明白。
“比方说,童话故事里每当一位幸运儿得到了神灯或者类似的许愿道具,他们总是会在某一个节点用完所有的许愿机会。往往到这个时候,童话故事就结束了。”
我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童话故事结束之后,会发生什么呢?那位许愿变成国王的农夫接下来怎么办呢?第一种情况,他不会再有其他的幻想,因为在他认知中的究极幻想已经被实现。第二种情况,也是最危险的情况,他可能站在国王的立场产生更多的幻想。”
“他会去幻想开疆扩土,这个时候属于魔法的力量已经离他而去了,他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实现自己的幻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时候的他和得不到充足食物的农民承担同样的痛苦。”
“还有更糟糕的事情,他的能力本来就不可能胜任国王的职务,最大的可能他很快会被推翻,甚至被处死。”
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呆呆的上下晃动自己的脑袋。
“所谓幻想”,稗田阿求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和幻想的妖怪说话,急忙加上一句,“依照我这个区区人类的理解,是驱动我们行动的源动力。借助外力实现的幻想多半是对自己不利的。暴发户往往就没有特别好的下场。”
“啊,这么说确实很有道理呢。”
“沙酱,我也有混淆幻想与现实的界限程度的能力哦。”
“诶?”
“我认为,每一个活着的生物,都在改造着我们所生活其间的‘现实’,使得‘现实’更加接近我们心中的‘幻想’。”
“哦哦!好厉害!”
真是厉害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