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芷芊听着明心慈的诉说，心中掀起滔天波澜与种种疑问，怎么会，怎么会呢？
为何流传出来的说法是，遭叛徒背刺，众正道豪杰遭阵法解体反噬，但对抗魔尊，挽救天下苍生的信念仍然不屈。
在众人齐心协力及明柯的力挽狂澜之下，虽未能将魔尊彻底终结，但依旧将其大败重创，如路边的一条野狗仓皇逃窜。
经此一役，魔尊势力一蹶不振，奠定了正道反攻北方的基础……
没有提及任何的损失。
多么伟光正的宣传，为何与心慈所说的却是大相径庭呢？
“为什么，如今广为流传的说法，没有丝毫提及这些，到底……到底牺牲了多少人呢？”
雨芷芊平静的表情中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悲伤问道，实则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作为始作俑者的心中，种种复杂情绪，内疚、自责？
“不知道哦，真的不知道，或许很少，我的父母只是太倒霉。” 明心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的嘲弄。
随即又低声补充，“或许很多，我的父母当然不能幸免，谁知道呢？如今外面流传的说法，也许是那些大人物们的有什么用意吧。”
明心慈面对雨芷芊的疑问，语气此时却是平静了下来，仿佛这些话并不是在谈及她的至亲，而只是某种冷冰冰的事实，但眼中能看出暗藏对如今广为流传的不实说法不满。
是了，在心慈的眼里自己可是明柯的人，那些被精心编织，如此广为流传的说法必定是正道高层授意的。
而明柯如此威望，作为正道领袖，肯定也是始作俑者之一，表达对这说法的不认可，不就是暗指明柯做错了吗。
心慈自然是不敢在她面前表达这番意味的。
但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是揭示了此刻明心慈的真实想法。
雨芷芊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慈……在姐姐这里不用藏着掖着哦。”
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我相信你的说法，我也觉得这般掩盖太过分了，明日回去，我定会找明柯问个清楚。”
明心慈怔了一下，抬头看向雨芷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惊讶，也有感动。她似乎没有想到，雨芷芊会如此直言不讳地支持她的立场，更没有想到，她竟会为此，去质问自己的伴侣。
虽然明心慈并不知道在此次任务出发前，明柯对雨芷芊表达了爱意，确立了关系。
但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她早已能看出二人之间的微妙。
毕竟寻常女子可不能如此频繁地接触明柯，甚至常常是明柯主动找的雨芷芊。
“芷芊姐……”明心慈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哽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谢谢你。”
“嗯，睡吧，明天还得早起赶路呢。”
二人结束了相拥的姿势，各自躺下，但雨芷芊终究还是忍不住，轻轻伸出手臂，环住了明心慈的肩膀。
此次，没有了先前带着实践前世某些游戏与小说内容那般，带着玩味与挑逗的姿态，而是多了几分真诚与温暖，像是在传递某种安抚与守护。
被抱住的明心慈微微一怔，似乎没有预料到雨芷芊会如此自然地再次靠近，但很快，她就放松了下来，甚至主动地向雨芷芊的怀中靠了靠。
她现在，需要拥抱，需要这样所带来的安全感。
被那幻境所唤起的一切，都太痛苦了。
“芷芊姐……”她轻轻地呢喃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与安心。
没过多久，被抱着的明心慈很快就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平稳，显然是进入了睡眠。
雨芷芊垂下眼眸，看着怀里安然睡去的少女，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浅笑，可那笑容中，却夹杂着自嘲与复杂的情绪。
“你对我的信任，或许是我现在最不配拥有的……”
她在心中叹息，闭上眼，想让自己快些入眠，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方才明心慈的话语和那掩饰不住的愤怒表情。
天河一战……她的反水……大阵的崩溃……这些因果与结果，如今被一个个拼凑在一起，竟是那样刺眼，难以平静。
为了如今这副渴求的身体，自己居然做出了如此罪孽吗？
还牵连了眼前这个对她全心信任、视她如依靠的少女。
“错了吗？”她在心中问着自己。
魔尊给出了条件可是自己前世求之不得，执念不仅伴随了她的前生，甚至跨越了生死，世界，渗透进今世，成为她所有努力的唯一驱动力。
如此这番奋进，修炼时的刻苦，面对强敌时的不顾一切，权势，地位，修为，皆是为了寻求实现这般执念的方法。
这般条件，又怎能让她拒绝？
当时的她，已经是觉得，这是冥冥中赐予她，唯一的，最后的机会。
而她也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机会，哪怕明知代价沉重，甚至可能是背叛曾经的一切，她依然选择了前行。
可是现在……
得知的事实……
是的，在那种局面下，她的突然反水，又怎会不出现巨大牺牲？
对那修饰过明显带着宣传正道的说法，深信不疑，只不过是她不愿面对事实，又刚好遇到这能感到安慰的说法，于是就顺水推舟。
“牺牲的那些人……值得吗？”
一边是自己确实对于如今这身体的满意，了结了两世执念的解脱。
另一边，是明心慈的悲伤与愤怒，那是从未考虑过的，自己会因此伤及身边的人。
雨芷芊的脑海内，一个微缩版的她，正坐在地上，将脸深埋双腿，是逃避的姿态，因两种想法导致的纷乱与动摇。
“你何错之有？”
此时，一道声音传来，竟是与她自己的如此想相像。
微缩版的雨芷芊抬起深埋的头看向声音之处，竟是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雨芷芊。
只不过这另一个她，额头上长有一对小巧而弯曲的角，身后，一条修长而灵活的尾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这般形象，像极了前世异域文化中的“恶魔”。
“如今的身体你很喜欢吧，历经两世，终于变成了可爱的女孩子，不是很开心吗？”
“在为了自己害死了可爱妹妹的家人而感到痛苦，挣扎，甚至是后悔？”
“哈哈，真是姐妹情深，让我都感动地快要哭出来了。”
那恶魔版的雨芷芊说到此处，装作感动流泪似的，伸出手抹了抹眼睛，但语气与表情，都是满满的嘲讽与不屑。
“你可知道，你如今能与明心慈这般相处，彼此相拥，倾诉，对你这般信任，是因为什么？”
“这可是你这具得之不易这副身体的功劳啊！”
那恶魔雨芷芊此时指着那已经呆滞住的雨芷芊怒骂道。
“你是因此才有了如今这姐妹情的，怎么，当作了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可笑之极，看看你原来的样子，你配享有如今这般的关系吗？明心慈若是见到那样的你如此这般模样，只会是唯恐避之不及吧？”
“什么美好的女孩子之间的关系，通通都不可能有！”
恶魔雨芷芊说着说着，打出一道幻像，正是之前的自己，不能说丑陋吧，只是普通男性，她并不喜欢那样的自己，这不是她想成为的，为此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了问题。
最后那句斥责，声音之大犹如惊雷，将她那混乱挣扎的思绪一扫而空。
这些都是事实。
“就算你之前所作所为酿成了百般过错，但是如今，没人知道你与之有关，你就是如今的你，被明柯示爱，成为正道领袖的伴侣，呆在他身边，何不愁做出更多的好事，来做弥补？”
恶魔雨芷芊说这话时很是平静，但却直击雨芷芊内心。
是啊，若是没有这新身体，心慈又怎会与她有这番姐妹情，更别提睡在一旁。
如今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这新身份之上的，过错什么的，往后做多点好的事情不就能弥补回去了吗？
“你教训得极是。”
她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
“我何错之有！”
那喃喃声瞬间变为震耳的呐喊，仿佛由内心深处涌出，逐渐变得清晰而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