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了雨。是艾恩罗尔的雨。
一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两三滴不情愿似的附在窗户上,慢慢的就犹如曼妙水蛇,前后相连蜿蜒而下,积水于窗槽,随后满溢而出顺墙而下,又消弭在艾恩罗尔冷冰冰的地面里。所以,雨是渐渐变大了,乌云溶解在夜色里面,总是浓郁,黑的浓郁,心也好像是天空里落下的琉璃般的雨滴,不经意间摔倒了地面上,发出小小的却很清脆的声音。
......
我翻着希邱维特的新书,沉浸在橘黄色的温暖灯光里面,书页间的摩挲声音,亦或是指肚轻轻拂过文字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面都格外明显,不扰人,远远回应着雨声,告诉我该睡了。
我平常早早就睡了,今天同耶格玩了一天,身体里也装满了疲倦,可耶格对我承诺过,他会回来陪我的,就算是为了回应他的期许,我也不能独自睡去。
我拍了拍脸,使劲拍了拍脸,想要借此打起精神,不想睡去。脸上有点火辣辣的痛,不过好在打跑了睡意,我开始对着眼前的空气自说说话。
有时候空气,是最好的聆听者。
大概是诉说了一些以前的回忆,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回忆,被我自己无意识的擅自加工的回忆。
我能听见自己小小的声音,发着抖打着颤,说话时吐出的气流起伏变得漂浮不定,或许只有紧贴着着我的气管才能听到,不仅是同空气吐露心声,更是在哽咽。
......
......
讲了一些以前在那位死灵术士大人手底下的事情。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常识--或许有,是被扭曲的常识。每次回想着上一辈子的事情,都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同现在割裂开来,常常让我的精神感觉到混沌不安,更兼恐怖胆战。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在想,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世界。
大概没有正确的世界...
只有着多数人的世界。
于是成为了真正的世界。
当被告知了不属于我自己世界的存在,我又会对那一侧多数人的世界产生什么样的期待...
结果却是恐惧害怕,被排挤歧视,被辱骂利用。
我逃出了一个错误的世界,重新活在了一个错误少一点的世界--仅此而已。
......
时间掩埋了我的过去,也慢慢消磨了我的记忆,可灵魂终究刻下了种种。
精神游离在两个世界当中,分不清哪一边才是我的,我应该去的世界。
谁可以来引导我这只迷路无辜的羔羊呢...
神,不愿意。
但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愿意...
真可笑。
......
......
我感觉眼睛涨的发疼发酸,大概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胸腔中空落落的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脑子里想着,不管他人如何,我一定要守望着承诺。
嘴巴干干的,不知道同空气讲了多少句话,空气也感到了对我的厌烦,挣扎着不想被我吸进鼻子,呼吸不自觉的急促。
外面的雨,停了吗?是风动还是雨敲?我总是分不清,在我的耳朵里面,它们都发着一样令人讨厌的声音。
“明日我们就要启程,离开这座城市。”耶格是这样说的。
“所以我已经等你到了现在...你明明承诺过那么多次...”
我不该对他的承诺上心的。
耶格没有回来,一直没有。
......
我走下床,在洗漱台前用手捧了好几次水,不断往脸上浇,想要熄灭内心的烦躁。
我真的很生气,前所未有的怨气,盖过了一直占据我的哀伤,随随便便的许下承诺,结果第二天就没有来遵守承诺。
愤怒...愤怒...
生气...生气...
怨...更是不讲道理的恨。
他是觉得我很随便吗?以为我可以随随便便被一些俏皮话哄骗吗?
骗子,我最讨厌...
你承诺过我,又骗了我,我才不管什么其他原因。
我本来就疯疯癫癫的,不是吗?
我的情感,我的爱一直很沉重...
耶格......
镜子里的自己好像碎成了两片,三片,四片...
记忆里面的名字,面容慢慢的模糊,看到的世界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样子,很可怕。
真的很可怕--只是很多人怕。
这只是我熟悉的世界,以前的世界,我逃离的世界。
......
门吱呀吱呀的打开了。
是耶格。
他看起来很狼狈。
真难看。
真解气。
被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搀扶着。
血淋淋的神官服,长的真丑。
和耶格靠的这么近...
她不应该呆在这里。
她好像在同我说话。
嘶哑着的声音,指甲划过玻璃不断摩擦的声音。
难听...
这种怪物,就应该去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