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咕呃……”
美丽魔女的手指缠住少女的身体,少女的额头浸出汗珠。
她疲惫的喘息已经接近抽泣了。即使这样,缠绕的力量也没有丝毫放松。
连反抗都做不到,能够与魔女之指抗衡的术式并不存在。不管是闪耀的粉发还是娇美的肌肤,这朵略显瘦小的蔷薇花蕾,被荆棘无情束缚。
闭上眼睛,将自己藏匿于黑暗之中也好,把这一切都当作幻影也好,雨宫奈奈根本无法、也不想改变被温柔言语所强力支配的现实。
自从百合的刻印在她身上留下伤痕的那一天起,这份快乐的痛苦记忆就再也不会消失了。如今,雨宫奈奈只能紧咬牙关,忍耐急促的呼吸和不断的升温将自己的身体有如羊水一般包裹。
“妈妈……妈妈!”
不安而急促的呼唤。
“没错……再……多这么叫一些。”
魔女顺应咏唱而降下的焚岚,一度亲吻雨宫奈奈往昔的伤口。
人是有心灵,有灵魂的。
会感到喜怒哀乐。
有的人通过伤害他人感到愉悦;有的人在帮助弱者后获得的笑颜中感到幸福;而有的人,甚至只是在心底编织不存在于世上的虚拟故事,就会感到无比满足。
而空虚的人偶什么都做不到。
就算她的外表看起来再怎么赏心悦目,从接触中获取的欢愉再怎么销魂,心底也不会体验到真实的喜悦吧?
真正让人类感到愉快的,是玷污、掠夺、称霸;是扶助、赞美、相爱……
用一个短句来归纳的话——
是来自于心灵、灵魂的满足。
这是一种光凭理智无法感觉到的共鸣。
因为人类是有心灵,有灵魂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只能通过肉体感受到的、敏感的短暂快乐来欺骗自己,暂时沉浸在幻想、美好的回忆中,感受缥缈幸福的雨宫奈奈。
——或许算不上人类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沦为空心人偶的?
这名少女也曾有过属于自己的、真真切切的幸福与快乐。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失去的呢?
已经不想去思考那种事情了。
因为直到蔷薇完全绽放为止,交缠的指尖才会连同理性一起粉碎……
而这份无比渴求、虚无的快乐——
会一直持续到术式的终结。
***
在沚北特区以南,绵延着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废墟。
伊特诺尔帝国正式侵占之前,这里曾是沚州常住人口最多、占地面积最大的省会城市——沚北市。
数条国道分别纵横沚北市区的东西、南北,划过远离人类居住之地的山丘密林,再沿着海岸线围成一个圈,首尾相接。
沿着海岸分布的诸多城市,有如卫星一般,围绕沚北市的辐射圈诞生。
而这座作为整个沚州象征和代表的巨大都市,似是为兴建于其上的“沚北特区”退让一般,丢了她原本的名字。
现在,她被称为“旧沚北市”——一处在伊特诺尔帝国的战火蹂躏下,变得不成样子的混凝土荒原。
这片地区缺乏生命萌芽所需要的土壤,花儿绽放所需要的阳光,走兽繁衍所需要的净水。
锋利铁斧无法劈开破碎街道上丛生的钢棘,肺部组织无法排出倾塌工厂中弥漫的石棉,血肉之躯无法抵御裂变电站下泄漏的辐射。
可即便如此,这里仍旧是数百万原沚北市居民的归所。虽然城市已经不复存在,但在人们双手的竭力修缮下,好歹是重建了部分基础设施。幸存的这些难民才因此得以在这片毫无生机的土地上苟延残喘。
这片地区,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处于伊特诺尔帝国掌控之下的“海外国土”,实际上她的使用权却是私人组织所有。属于“锈风”,以及数个没有名号,甚至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反抗组织。
要是平时闲的没事,去找某个服役于沚州的伊特诺尔士兵打听关于这块地域的情报,最先听闻的一定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区块命名。
传闻在这座人造荒原的市中心地段,有着数片让伊特诺尔军队高度警戒的区域。他们将这些未控制的区域称作“扭曲钢铁之森”。
错综复杂的地下交通系统;遭到破坏而变得坑坑洼洼的交通要道;潜藏在建筑物阴影之中,无时不刻监视过往可疑人员的眼眸。
——简直是一道堪比欧若拉战线上,名为“马齐尼”的要塞群那般棘手的防线。
在其中进行活动的数个反抗组织,利用游击战术不断骚扰过往的伊特诺尔辎重车辆,偷袭负责护送的伊特诺尔军队,搞得后者疲惫不堪、头疼不已。
先前任职于沚北特区的总督,曾尝试过调遣军队彻底扫清这些区域的威胁,一绝后患。奈何每次大扫荡后,反抗组织的残党仿佛盘踞于此的冤魂,总会在短时间内重新聚集,复活于这座乱葬岗的各个坟墓之中。
传闻中,“锈风”是这片区域中综合实力最为强大,成员最多的势力。但由于是经沚州旧军阀部队残部改编而来,所以和其他主要由平民构成的反抗组织之间的关系算不得融洽。
而露露席娅受白莉莉之邀,正要前往的区域,其所属组织虽没有正式命名,但若是论硬实力,姑且算是足以与锈风掰掰手腕。
附近地段的各个交通要口,其周遭的高楼废墟中皆设有岗哨队伍,随时监视接近此处的人员的一举一动。
越是靠近中心区域,越是能够感受到视线交错后,在心底留下的、乱作一团的躁动感。更何况露露席娅是伊特诺尔人,投来的视线自然更加灼热尖锐一些。
还好,露露席娅至少表面看上去是个人畜无害的弱女子,丝毫不给人以威胁的气息,否则持枪盘问是不可避免的。
露露席娅轻轻喘息,抬头仰望眼前笼罩在灰色尘埃中的大楼。
地址没错。这栋陈旧的大楼经受过半世纪前金融开发的狂潮。原本流动各类证券交易信息、金融有限公司名称的霓虹灯不知熄灭了多少年,反倒是那些可以追溯到百年前的横幅招牌悬吊在半空摇晃,看起来与奇迹无异。
如今,这栋大楼中,一名很讨人厌的女人正在某一层等着露露席娅。不知道她到底想威胁露露席娅做些什么,也不清楚她对露露席娅的底细知晓到什么程度。
总之,必须想办法把这个祸根除掉。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用契约之力抹除她所有有关于露露席娅身份的记忆吧。
一边想着,露露席娅一边环顾周围时不时朝这边打来目光的反抗组织成员。
鬼鬼祟祟地在原地徘徊,肯定是危险之举。一个素未谋面的伊特诺尔人,毫无缘由地在反抗组织的中心区域游荡张望。这些家伙绝对会产生怀疑。
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上前表明来意,省得双方都疑神疑鬼的。
“那个,请问……”
推着手推车的男人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地消失在拐角。
“您好……”
手持棍棒的青年打了个呵欠,加快脚步离开。
“唔……”
根本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听露露席娅这个伊特诺尔人哪怕说一句话。
和靠近特区那片区域定居的九煌人不同,这些人恐怕打第一眼看到露露席娅这个伊特诺尔人就心生厌恶吧。看露露席娅的打扮,应该是一个连工薪阶级都算不上的普通女孩。像她这类角色,在这些人眼里看来,或许连劫财都不够格。
但不能耽误下去。写给露露席娅的纸条中没有标记具体楼层,必须赶紧找个知情者问出女人所在。继续待在原地,不仅会被来往的反抗组织成员猜疑,更是不知道那女人会把露露席娅的身份传播到什么地方去。
可这么高的大楼,难道要让身为体育白痴的露露席娅一层一层地去找吗?
太过于荒唐……
“哦——是你啊。”
略显耳熟的音色,仿佛飘落的救命稻草。
所以露露席娅立刻回答了:
“太好了……终于有人愿意听我说话了。”
“呃呃,反应未免太夸张了吧……”
眼前的调酒师少女,居然如此热情地跟萍水之逢的自己打招呼。
甚至还主动凑上来抓起自己的手。
想都没想过这种事情的发生。
但是……
(软软的触感,好温暖……)
明明印象中,除了母亲以外,不会有人用这么温柔的力道握住自己的手……
更何况是如今这已经磨得生茧,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的双手。
“哇,好可爱的女孩子。雨宫奈奈,你们俩认识?是朋友吗?”
与雨宫奈奈同行的三人里,其中的女性从雨宫奈奈身后探出身子,对露露席娅挥手问好。
而露露席娅也回以微笑。
“肯定不是吧?谢芊芊,你瞧瞧,雨宫奈奈可是很为难的样子。”
瘦长的男子走上前,拍了拍女人的后背,又顺势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健硕男人。
“你说是吧,南九岳?”
“啊啊,看起来是像吴贤说的那样。”
“雨宫奈奈本人都没有说什么,倒是你们俩先扫起兴来了。所以说呀,男人这种生物,真是一点娱乐细胞都没有……呐,雨宫奈奈,所以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是你的朋友吗?长得这么漂亮,皮肤又白又嫩……”
说着,谢芊芊伸出食指戳了戳露露席娅的脸蛋。
“唔呃……”
仿佛戳中发泄解压玩具一般,露露席娅的嘴里发出略显好笑的奇怪声响,作为回应。
“啊,抱歉,你不喜欢被人戳脸嘛?不过这手感真的好令人上瘾呐……啊啊,抱歉,我不是故意又戳你的~”
“别这样,谢芊芊。我和人家不熟的……”
雨宫奈奈面带难色,拉住谢芊芊得寸进尺的手臂,对她摇摇头。
“啊,这样呀,抱歉。”
“没关系……”
初次接触,便感觉很难和这类人正常相处。
既然曾是帝国的皇女,自然需要培养出一眼看穿普通人本性的好眼力。露露席娅虽然不敢在这方面自称专家,但对自己判断的准确性少说能有个八成把握。而她不管怎么看,雨宫奈奈身后的三人都不像是能够轻松交谈的对象。
过于自来熟的女性尚且不谈。
名为吴贤的男性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无懈可击,甚至可以说是破绽百出,偏偏散发出的气质又如同出鞘的水果刀一般清冷。
至于那名健硕的男性,态度上显得十分强硬,行为举止却缓慢柔和。然而正是这种矛盾的柔和让人感觉更危险,就像瞄准目标的多毛犬一样,固执己见,不达预期决不罢休,和这类人相处完全不能粗心大意。
反倒是看上去最为内敛的雨宫奈奈,更能轻松与之交谈。虽然其心灵的轮廓中缺失了某种本质上的东西,但至少人格方面还算健全正常。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人走到这来,还没有迷路的……不过,是白莉莉……”
雨宫奈奈的话音未落,露露席娅就连连点头,将叠好的纸片递到雨宫奈奈手中。
在半空中用手指灵巧地将之展开。
雨宫奈奈的手指瘦削,也算不上细长,但却能够紧握短匕,精确割开人体身上最为致命的筋脉或血管。如果有需要的话,这双可以利用人体肌肉纤维雕花的手,甚至能进行与外科手术医生相媲美的细致工作。
白纸保存完好,稍带余香。规规整整的折痕上,大致地址由龙飞凤舞的狂草墨迹勾勒出。
是白莉莉写下的无疑。
“那家伙,老是做这种事情……她应该在十四楼,你去找找看吧。这片区域勉强有电力供应,升降梯应该是能用的。”
“谢谢。”
“……”
得到来自某人的道谢什么的……
还真是稀奇。
从白莉莉那里得来这纸片,在此之前与她没有任何纠葛的情况下,却还坚持前来此地,这少女无疑是被白莉莉抓住了把柄。这样的话,雨宫奈奈似乎也不能提供什么实质上的帮助了。
“那个……你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吗?”
“啊啊,算是吧。”
露露席娅回答。
“这样啊。那么,你记得谨慎一些,我不能确保她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唔,什么意思?”
“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但你最好还是留点心。”
“嗯,好吧,谢谢你。”
雨宫奈奈竟对着少女转身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就连雨宫奈奈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充斥着带有刺鼻香味的烟雾。
烟雾的浓度恐怕和状况的恶劣有得一比。
严重的情况下,或许将再也无法取回曾经身为皇女……哪怕是身为女性的尊严。
被不得不咬钩的饵食勾引,正要刻印的,是在欲望驱使下被啃噬殆尽的记忆。要是让这种货色的女性玷污自己,或许露露席娅会对今后这辈子可能存在的一切希望与幸福起疑吧。
如果没有遮住眼睛、封住唇舌的布料,就可以使用契约之力,咏唱玛娜来脱离这样的困境了。又或者至少没有绑住四肢的绳子,手脚可以自由行动,应该就可以用孱弱的手脚拼命反抗。但无法动弹的露露席娅只能沉陷在周围迷幻的气味中,四肢逐渐滚烫,理性逐渐涣散。
这样下去,就连意识都要陷入黑暗……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大概是门一类的物体外,传来某位少女的声音。
“虽然刚被捆起来的时候还拼死挣扎,不过在香薰的作用下,很快就力竭,没办法动弹了呢。”
年上女子用带着悦色的声音回应。
“怎么,嫉妒她了?”
“……你的玩笑一如既往的无聊。”
“呵呵,让你们这样的女孩子觉得‘说不定以后都离不开白莉莉大人了呢☆’就是我的职责呀。”
“没人拜托你去履行这恶趣味的职责。”
某处开关被按下的清脆声响。
隔着封布睁开的眼睛感受到十分微弱的光线。
朦朦胧胧看见的是什么呢……露露席娅无法将视觉和离析的思绪互相连结。
她最先感受到的,是“好像看得见一些”的异样感。直到刚才为止,这没有窗户的房间应该是一直笼罩在纯粹的漆黑之中。
伴随迷迷糊糊的意识逐渐聚集,门外两人交谈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渐渐可以拼凑起来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木板封钉的诸多房间;防水帆布遮盖的、没有玻璃的走廊窗户;突然从身后落下,将露露席娅的嘴塞住,把她的身子死死控制在地面的黑影。
那个女人知晓露露席娅是伊特诺尔贵族一类的人物,所以提前做好防范玛娜咏唱的措施。
不得不说,确实是露露席娅大意了。
被剥夺视线和行动力,不安和恐惧弥漫,她不由得缩起身体。
火机点火的声音。
“稍微说点正事吧。这些天,浊影的规模似乎扩大许多。”
“是锈风生产的‘福音’被盯上了吗?”
“谁知道呢?没有流入特区,他们应该不会插手才是。也有可能是针对‘猩红’做出的对策,那家伙杀了不少执行收容的浊影成员。”
长长舒缓的气息,说话的女人估计正在吸烟吧。那声音又接着说下去:
“牺牲继续扩大下去,防疫局的创始人——也就是那个叫洛基罗斯的皇族,恐怕会亲自下场吧。”
听见这熟悉的名字,露露席娅不禁在心底感叹。
啊……若是有人能够前来解救自己,带自己脱离这种困境就好了。
哪怕是两人谈话中的那名洛基罗斯。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够从容面对这种困境,并轻而易举地将之破除吧。
明明年幼时如此讨厌这名俊朗的皇子,到了这种时候,露露席娅又怀揣起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来。
——真是有够讽刺的。
“我听过他的传闻。似乎是被称作帝国的谋略、年少有为的‘帝国之财’。”
“啊啊,没错。很遗憾,他的才能是无法惠及九煌人的。”
女人的声音中传来一丝苦笑的韵味,略作停顿,继续说道:
“嘛,浊影的扩充可以阻碍锈风的行动,抑制福音的蔓延,倒也不算什么坏事。不过,要是我们抢夺特别技术研发部门的战术兵器一事传进洛基罗斯耳中,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你怕了?”
“呵,怎么可能?只是,洛基罗斯那个家伙,有太多尚且不明的地方,绝对不可轻视。总之,抢夺那件武器之后,必须谨慎行事才行……”
门锁被拧开。
“那么,接下来,我要开始做点开心的事了。”
一道气息逐渐逼近。
封口布被撕下。
“怎么样,身体有办法动吗?还是说已经敏感得只要稍微摩擦,就直不起腰的地步?”
一道声音从耳侧传来,令露露席娅察觉到有人坐到自己身边。
刹那间,如毒蛇一般盘旋而上的灼热手指,在露露席娅的脖颈处反复询问,让她不由得因忐忑而缩起身子。
“唔……我、我很困扰……请放开我……”
“你也清楚这种请求根本不会奏效吧?”
“至、至少请摘掉眼罩……”
这样就有办法对付眼前的女人了。
“呵呵,你觉得我已经和多少滚去地狱的贵族打过交道了?你们这类家伙,小脑袋瓜里无论打着几个算盘,我一个都不会看漏的。劝你别妄想咏唱玛娜来反抗我,否则我会在那之前掐断你的脖颈。老实听话,就让你体验一下未知的乐趣。”
白莉莉并没有因为露露席娅的祈求大发慈悲,求索的手指反倒变本加厉。
“……你到底……呜——”
刚打算张口询问,炽热的温度于口腔中肆无忌惮地重叠,焦躁错乱的两只舞蝶交缠在一起。
不请自来的指尖游走在少女润泽的果肉。这样的晶莹剔透,是未经俗事、受到精心呵护的纯洁贵族少女才独有的特征。然而,愈是濯清涟而不妖,就愈是想要在愉悦的催促下,观赏其出淤泥而秽染的身姿。
成熟女性的重压,仿佛逐渐合拢的棺柩。露露席娅恐惧颤抖,噤若寒蝉。
(啊……谁能来帮帮我……)
无论是谁都好。露露席娅希望有人能够来将这钉死的棺木撬开,成全她心中这卑微的请求——
到时候,她将非常乐意竭尽全力,去回报拯救者的恩泽……
“我说,白莉莉……放过那个女孩吧——至少这一次……”
显得有些空无的音色,在消散之前,终于流入耳中。
并非是声音在物理性质上体现出的空灵、缥缈。
而是其本质上,自心灵中酝酿之时,就缺失了某一种色彩。
声音的主人,大概是那名叫雨宫奈奈的少女吧。
“你是在命令我?”
“不是的,白莉莉。这是……请求……”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啊啊,我知道。所以,这次,我来代替她……”
“这个玩笑,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好笑……好吧,今天就宠爱你好了。美味的小姑娘,我会把你留到下次再品尝的。还有,别想着(用玛娜)闹事,那群家伙枪中的子弹,可没长眼睛。”
像是要释放露露席娅心中那份颤抖的空白,压在身体上方的重量离去。
白莉莉的回答直白而明确。然而,尽管她嘴里这么说,转身离开时仍旧不断回首,眼眸一直盯着露露席娅,不舍眨眼。
这番话的意思,意味着白莉莉同意暂时放过露露席娅,转而像野兽一样遵循欲望去蹂躏雨宫奈奈。
因此,虽然姑且得救,但露露席娅心中沉重的石块却丝毫没有落下的预兆——
为了守护少女的纯洁,居然是以另一名少女的肌肤为代价。
***
“你们应该是一伙的才对吧……你为什么要帮我?”
雨宫奈奈急促地喘息,拖着沉重、疲乏的身子推开房门,缓缓走出。
汗水沾湿的刘海,明显凌乱的衣着,无处不显示出她经受的漫长戏弄。任何少女,只要和那种女人打上交道,所谓纯洁及整洁都是与她们无缘的东西。
与她憔悴外表不同的是,手腕上挂着一条项绳,穿过一只用纸叠成的小千纸鹤——那千纸鹤小巧,已经有些泛黄了。但其被保护得相当完好,与雨宫奈奈身上缝线明显开绽的衣着比起来,甚至可以用崭新去形容。
而一直守候在走廊中,来回踱步的银发少女走上前来,扶住雨宫奈奈疲惫的身躯。
“你很美丽,所以我不想让你被她玷污……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其实雨宫奈奈自己也不知道缘由。
只是,这样做,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利益上的损害而已。
更何况,虽然没有被男人碰过,但在某种意义上,雨宫奈奈早已不是纯洁之身了。
让这样的自己替少女挡下一次无妄之灾,倒也没什么坏处。
“怎么会……”
露露席娅完全无法相信,眼前少女给出的理由,竟然是关于自己容貌这种浅层的东西。
虽然在帝国的那段岁月中,周围的人都夸露露席娅既像人类女孩那样可爱漂亮,又有精灵女孩那般独特的气质。但正是这种过人的容貌,不仅给露露席娅带来了不尽的怜爱和赞美,却也在很多贵族中埋下轻蔑和排挤的种子。
像这种皮囊一般空无的存在,本该是无法成为伸手相助的理由的。
“你叫露露席娅没错吧?真是的……有副曲线优美的身体,脸蛋很漂亮,再加上心地似乎也还算善良……真是太狡猾了。”
雨宫奈奈再度重复这样的话,在露露席娅的搀扶下走入无人的空房间,于靠墙的卧榻坐下。
露露席娅顺势坐在她身边。
“哪有的事……你的名字是雨宫奈奈对吧?九煌旭州人?”
“啊啊,没错。”
“我一直都认为九煌人大多是好人。这样看来,我的直觉果然没错。”
“呵呵,你的直觉没有猜中。我是‘好人’?这不是错得离谱吗?”
“不,没有的事。”
露露席娅的语气变得强烈。
“雨宫奈奈肯定是个好人。你之所以否定自己,或许是过去经历过不堪的回忆,染指过迫不得已的肮脏工作吧?但我不会介意,因为我看得出来,你的本性是好的。”
“所以我才说,你完全没有猜对。”
“真正的恶人,会用好人来包装自己或回避话题,是不会直言自己是恶人的。”
“……随便你怎么想吧。”
“总之……真的,非常感谢你。”
“……”
不知为何,雨宫奈奈的神色变得有些寂寞。
“既然如此,我可以索求一些回报吗?不算是过分的要求。”
“嗯……你说吧。”
“让我在你的大腿上稍微枕一会儿,再摸摸我的头吧。”
“好吧。”
露露席娅闭拢双腿,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雨宫奈奈轻轻俯下身子,侧枕在露露席娅的大腿上。
少女身体特有的好闻气味涌入雨宫奈奈的鼻腔。
这并不是和白莉莉身上香水同样的化学成分,而是来自人类有温度的身体、女性天生的体味。
真的好怀念……
自被带离旭州,遭人毒打,被迫选择以收割鲜血为生后,雨宫奈奈一直生活在浓缩有毒素的臭水沟和劣质香水气味混杂的包围圈中。
恐怕,最后一次闻到过的,香甜温暖的女性体味是……
母亲的味道。
人类是有心灵,有灵魂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自那时以来,只能通过肉体感受到的、敏感的短暂快乐来欺骗自己,暂时沉浸在幻想、美好的回忆中,感受缥缈幸福的雨宫奈奈。
——或许算不上人类吧。
少女曾认为自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即便如此,她也毫不在意,只要能够活着回到那个归所,寻回自己的幸福,这副身体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然而,如今在少女面前,却有人愿意献上致谢,敞开温暖怀抱,倾听雨宫奈奈的话语……
甚至单方面为雨宫奈奈贴上名为“善意”的勋章。
对于曾遭受欺骗,失去珍视的一切的雨宫奈奈而言,这名萍水之逢的少女的态度,远胜于任何慈爱的安慰和承诺。
如果能和她,和她这样的女孩结为好友,雨宫奈奈心底积攒的委屈说不定就可以化作言语了,心灵和灵魂中缺失的那部分就可以得到愈合了。
直到此刻,雨宫奈奈才再次体会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多么空虚的躯壳。
如今,她总算回想起眼泪夺眶而出时的温度。
“喂……你怎么哭了啦……”
面对少女落下的眼泪,露露席娅的手无措地轻抚被粉红发丝覆盖的少女的脑袋。
“妈妈……”
并非是在回应露露席娅。
只是在被睡意逐渐吞噬之前,雨宫奈奈的喃喃自语罢了。
不曾想过。
除去那份由肉体虚构的快乐以外……
这份真切、有实体的温度,编制而出的感触……
这份失去已久的感触……
竟依旧如此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