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已经是东方吹来的海风会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的季节。
冬日严寒什么的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些许残渣,融化在清爽的微风中。
每次站在这栋建筑物的顶端,眺望远方降下的又一场春雨时,亚提斯特心里总会想——
等到这场酥雨过去,鲜花会盛开,草木会生长,她也会回来吧。
从沚南那雏菊盛开的小山丘,再到沚北这天空蔚蓝的平原,到处都是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色。
没错,如果没有爆发这场战争,那场动乱的话。
除去特区的繁华以外,只见扭曲的钢筋丛生,滋生的疫病繁茂。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她的笑容。
雨水在心底荡起一阵伤怀的涟漪。亚提斯特捏了捏逐渐酸涩的鼻子,从落地窗旁走开,回到办公桌旁。
这栋建筑的选址有沚北特区的数条主干道通过。考虑到与众多重要设施、来往特区各地之间的距离,在这里建设总督府再合适不过。
通过计算机内连接门口监控摄像头传输的画面,可以看见,有一个东西……不,是有一个人在动。
亚提斯特第一眼看到这位访客就心生厌恶。
一身不折不扣的旧贵族打扮,从不肯卸下那身高傲而奢靡的品味。放在平时,这种家伙就算想在门前稍作停留都不会容许,随便找个理由,让卫兵把他请走便是。
然而男人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像是故意显摆一般,对着摄像头晃来晃去。既然是有政务上的事情处理,亚提斯特自然也没办法擅自驱逐了。
略显疲惫地向后躺倒在座椅上,亚提斯特伸出右手轻触计算机键盘,打开自动锁。
“进来吧……”
眼睛都懒得睁开。
否则会觉得眼前的家伙叫人感觉更加不顺眼吧。
“殿下。”
“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毒蝎一般的气质如同点亮的灯光一般填斥房间的各个角落。这样下去,桌上温热的茶水都要变得难喝了。亚提斯特耸了耸肩,睁开眼,看向来者。
凯里•阿罗根特。
曾担任沚北特区的总督。现在则是作为恩德里欧指派的辅佐官,任职于亚提斯特身边。
“失礼了,殿下。”
凯里摆正姿态,故作恭敬地行礼。
“已经确认过。关于生物兵器的情报被来自九煌的黑客获取,想来附近盘踞的恐怖分子很快就会有所动作吧。这样一来,生物兵器一事恐怕很快就会闹得世人皆知。”
“所以,那又如何?”
“殿下,这是事关帝国尊严与荣耀的要事……还请您有点身为皇子的自知。更何况,这可是您本人惹出的事端……”
“想要什么,直说就行。人手?财力?难道啰啰嗦嗦地说一大堆废话,就是所谓旧贵族的风范么?”
“抱歉,我可不是在征求殿下您的同意。”
凯里用指尖敲了敲腰间佩剑的剑柄。
“停止你那种态度!在你面前的可是伊特诺尔帝国第四皇子!”
军官打扮的男子从门外通过虹膜认证进入,厉声呵斥对皇子亚提斯特不敬的凯里。
是齐鲁特将军。
“没办法。你也看见了,用正常的话语是没办法和皇子殿下沟通的。”
凯里看着亚提斯特,头也不回,讥讽地说道。
亚提斯特则无辜地坐直,端起茶水,啜饮一口。
“是是,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听你汇报工作,真是让人心怀感激啊。”
“呵呵,那可真是叫人不胜惶恐。”
凯里对亚提斯特的嘲讽还以冷笑。
“总之,直属于我的人手,行动产生的费用……”
“啊啊,我会帮你解决的。”
“哼,感谢您的恩赐。”
转过身去,凯里迈步前进,室内焦躁般的紧张感终于有所收敛。
一直注视着那贵族男人自大的模样,亚提斯特已经不知喝下了多少茶水。
他叫住将右手放在胸口前,嘴里念诵着祝词的凯里:
“你为何而祈祷?”
“恩德里欧陛下、魔姬大人……还有我的家人。”
凯里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
“明明马上就要去破坏九煌人的家庭。”
“如果我们伊特诺尔帝国的荣耀不复存在,魔姬大人就会盛怒,浊眼病会蔓延,大崩陷会再续,会有更多家庭遭到破坏。”
他转过身来,对坐在办公桌后的亚提斯特嗤之以鼻。
“这是圣战。”
非常模范且高洁的回答。
“以前我接任的时候,你问过我,身为皇子,仰望洛基罗斯皇兄和恩德里欧陛下时,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吧?”
亚提斯特将眼睛眯成缝,淡淡一笑,接着说:
“那份心情,渴求更高爵位的你不是清楚得很嘛……”
“呵呵,随你怎么想。”
凯里推开门,撂下最后一句话:
“至少我的追求,伫立于眼下可见的现实之中。不会跟你一样,追着遥不可及的幻境醉生梦死。”
随后摔门而去。
亚提斯特的眼神变得尖锐,愈发烦躁。
“殿下……”
齐鲁特将军走到亚提斯特身边,放低声音,重新为他斟茶。
“哼,我亚提斯特居然也会落到这般被人嘲讽的境地啊……将军,关于那件生物武器……”
“是,已经完成回收,密封在高压仓中。”
“除去能够信任的贵族,对其他人是这么宣称的……”
“是的……为了这次行动,我们损失了一支亲卫队。”
“那家伙怎么样?性命没有大碍吧?”
“已经度过危险期。”
“这样啊。接下来,哪怕是走错一步,我都会被恩德里欧皇兄处置,失去皇子的地位吧。如此一来……”
橘黄色的灯光洒在亚提斯特的皇族上衣。这位平时在民众面前深受爱戴、光鲜亮丽的皇子,此刻却连打理乱掉的头发的心情都没有,笼罩在落寞的氛围中。
“殿下,恕我直言。您如此坚持这些冒险的行动,风险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就算有关情报最初是我提供给您的……这实在是不像您过往的风格……”
齐鲁特将军上前为亚提斯特整理好衣领,清空办公桌上已经空了的茶具。
“怎么,后悔让我涉险了吗?”
“或许吧。但如果这是皇子殿下的救赎,臣下愿意誓死追随。”
“啊啊……谢谢你,将军。”
“是为了那位大人吧?”
“呵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将军。”
亚提斯特苦笑着看向整理办公桌的齐鲁特。
“臣下在殿下幼时便追随左右,不过是对殿下的想法稍有浅识罢了。从今往后,臣下也必将侍奉殿下终生。”
“就算这条道路的尽头可能会是死局?”
“当然。”
“明明我自私的行动不会给帝国,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益处。”
“就算这样,我也愿永生追随。而且,或许在殿下您看来,这样的行动是自我满足,但对忠于您的臣子而言,此举无疑是为伊特诺尔帝国的未来着想的另一种方式。”
“将军,有你的辅佐真是一件幸事……”
亚提斯特坐直腰板,在计算机上将资讯和可以信任的人选情报汇总。
“接下来……准备召集官员,开始行动,把那‘危险品’转移吧——赶在洛基罗斯皇兄莅临之前。”
“Yes,Your Highness.”
齐鲁特端起茶具,向房门走去。
“将军。”
亚提斯特将他叫住。
“有何吩咐,殿下。”
“我所追求的……我醉生梦死于遥不可及的幻境中吗?”
“您永远都是万民敬重的亚提斯特殿下,特区民众的声音就是最好的答案。”
齐鲁特淡淡一笑。
“那位爱哭的亚提斯特殿下,也终于成长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皇子了呢。能够向您献上忠诚,同样是臣下的无上之幸。”
“谢谢你,将军……”
最后的一声呢喃,和钢笔笔盖弹开的声音一起变得锋利。这声响,已然凝固为愈发坚定的心跳。
***
“这样啊……白莉莉牺牲了。怪我领导不力,没能察觉这是伊特诺尔帝国的陷阱。”
阴影覆盖的反抗组织基地中,首领陈延和一众干部坐在满是灰尘的阶梯上。
“不过,她的牺牲不算白费。”
说着,雨宫奈奈将便携式荧幕的唤醒装置取出,向前一抛,于空中划过弧线,正好落在陈延手中。
“这是?”
“白莉莉的便携式荧幕。看看吧,最新那条消息,是她口中叫蛊毒诡眼的家伙发来的。密码是AMMYNN。”
“这个密码……”
陈延盯着眼前这位旭州出身的少女。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唤醒全息荧幕后,细细阅读。
“生物兵器……吗?唉,棘手的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
“怎么办,要出手吗?”
雨宫奈奈坐在原先属于白莉莉的座位上。
“当然。一旦让伊特诺尔人将生物武器投入战场,不知道又要造成多少牺牲……雨宫奈奈,机甲的状况……”
“最基本的修缮需要至少两天。”
“时间太久了吧。”
“伊特诺尔军队同样需要时间调度。这么机密的情报,伊特诺尔平民肯定也不知情吧。大规模调动军队,绝对会惊动平民。从这点来讲,对方和我们一样,需要时间进行准备。”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行动时间定到两天后,没问题吧?”
诸位干部点头赞同。
陈延深深叹息,将便携式荧幕放回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
(这次行动,能够顺利归来吗……)
他默默点燃一支烟,任由烟油逐渐包裹肺部,不再言语。也不知道他是心知肚明了,还是早已麻木了。
(要是有一位能够统帅所有成员的将才,结局会不会不同呢?)
注视着那台已经断掉一臂的机甲,陈延的沉思陷入烟雾缭绕中。
***
“明觉!明觉——!!!”
公主殿下因绝望呼唤而逐渐变得嘶哑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荡。
这副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无论怎样用力也睁不开眼睛?
是透过眼睑缝隙强行撑入的白色无影灯光耀得他睁不开眼,还是这副濒临死亡的躯体失去了睁开眼睛的余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啊……
回想起来了。
亲卫队队长将子弹上膛的手枪递到他手中,命他亲手杀掉他珍视的公主殿下。
抗命不从的他,遭到亲卫队队长的射击……
少年的心灵沉默不语。
这种事情怎样都好。
紧要的是——
他最重视的公主殿下怎么样了?
徘徊多年,每一个行尸走肉的下午,每一个无法安眠的夜晚,只有那银辉的长剑知晓他快要枯死的内心。
只为了将她寻回,并守护。
——那唯一的挚友,唯一的光。
他甚至为此不惜加入了伊特诺尔军队,那侵占故国领土的伊特诺尔。
好不容易才重逢……
想要知晓公主殿下的安危,想要弄清她的所在,想要马上就见到她熟悉的笑颜,想要立刻前往她的身边保护她……
说来奇怪,明明两人非亲非故,可自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再也无法忘记这位公主殿下了。
洗脸的时候,镜中浮现的是公主殿下的娇容;独自坐在海边听潮与风时,海风中夹杂的是公主殿下甜润的声音;默默时,公主殿下便悄然从身后出现,挑逗他的耳尖。他察觉公主殿下就要离去得匆匆了,便伸出手试着挽留,公主殿下又伶伶俐俐地从伸出的手臂边绕过,从他的背后飞去了。
结果命运用扭曲的方式令他得偿所愿——
失去一切的公主殿下流尽了泪水,来到他身边。
公主殿下甜美的体温让他的心灵感到满足,公主殿下悲恸的泪滴令他的魂魄一再震撼。
于是他以骑士的长剑发誓,定要守护好珍视的公主殿下,绝不坐视她的眼泪再次落下。
然而在以国为体量的战争中,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没能够守护。
三年左右的陪伴时光,终究还是破碎。
换做是一般的兄妹或是友人,阔别多年,互无音信,只怕是连回想起对方的声音都会感到吃力,更别提容貌。
但他切实地感觉到了那和公主殿下一致的气息。
变得更加成熟美丽的外貌不是问题。真正重要的珍视之人,仅仅通过一点点气息就能回想起来。
所以他明白。那位少女,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最重要的,惹人怜惜的公主殿下无疑。
不会错的,心中翻涌的这份情感绝不会欺骗自己。
所以,他还不能就此死去。
还有想要做的事,还有想要守护的人。
“露露席娅……”
吕明觉百感交集地呼唤着公主殿下的名字,本该消散的一切知觉姗姗来迟。
……
映入眼帘的是干净整洁的房间。
落座角落的翠绿植株悄悄颔首,红色的数字时钟无声跳动。甚至连除菌器运行的微弱空气流动声都可以听见。
医用人体监控仪器中,各项数据不断跳动。遭受重伤,但身体其他方面还算健康,生命并无大碍,许多身体素质指标甚至远超常人。
厚重的隔离窗外,研究员打扮的男子正和军人模样的人交谈。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完全听不见两人的具体交谈内容。
这间病房的布局和装修,无不体现出先进极简的科研风。
“好疼……”
吕明觉低吟一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靠床头坐起。
作痛的源头被纱质绷带层层缠绕。应该是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缘故,就连弯腰都显得十分勉强。
“你醒啦?伤口才缝合了没几天,躺在床上静养会比较好哦。”
坐在病床旁使用便携式荧幕的女人见吕明觉醒来,于是熄灭全息屏,将装置放回口袋中,转身端过一盘削好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谢谢……”
“说起来,你口中的露露席娅是谁?在你昏迷期间,总是能够听见你呢喃着呼唤她的名字呢。是朋友?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莫拉莉蒂•希斯托利亚,叫我莫拉莉蒂就好。”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用牙签扎起一块苹果,送到吕明觉嘴边。
吕明觉打算伸手去接,但莫拉莉蒂坚持要亲自照料伤员,他只得为难地将苹果咬下,略微咀嚼后吞咽。
“是的。是十分重要的挚友……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伊特诺尔帝国特别技术研发部门沚州分部。我是隶属于该部门的一名研究员,近日刚从帝国本土调任过来。”
“特别技术研发部门?”
吕明觉疲倦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嗯嗯。你应该有听闻过吧,特别技术研发部门是由伊特诺尔帝国的洛基罗斯•塔•伊特诺尔殿下创立,并投入大量资金支持,吸纳了世界各国顶尖科技人才的帝国军事技术摇篮。”
居然被露露席娅的皇兄救下一命,或许是因为吕明觉为了保护帝国的皇女殿下而挡下的那颗子弹,在此刻生根并发了芽吧。
“哦?你醒啦!真是可惜呢,只差一步就能去往天国了。是运气使然还是命途未尽呢?子弹没有伤及任何重要器官,就这么停留在肌肉组织之间。”
科研者打扮的男子结束与军人的对话,打开电子门,从门外走进来。
他兴奋地跑到复活的吕明觉面前,坐在床边的座椅上。
“这位是赛因斯伯爵。特别技术研发部门机甲相关技术专研领域的领衔人物。”
莫拉莉蒂郑重地为吕明觉进行介绍。
“伯爵?”
吕明觉油然起敬。
面对身前的年轻男子,吕明觉不由得露出一副敬重而钦佩的表情。这并非是谄媚,而是发自心底的叹服。
哪怕是遥居沚州的吕明觉,也对那时发生动荡的伊特诺尔帝国的境况有所听闻。
自伊特诺尔帝国先代皇帝——也就是露露席娅的父皇逝世后,其扶持培养的大批新兴贵族也因此失势,遭到恩德里欧一派的打压。伊特诺尔帝国盛行的任人唯贤之风遂成为陈年旧事。
现在的伊特诺尔帝国,既缺乏高洁的骑士,又少有年轻的民间人才实现阶级跨越。旧贵族用血统阻塞一切上升空间,而大量亵渎了骑士道义的持剑者变成卫护他们的爪牙。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眼前的年轻科研者能够凭借科研成果获得伯爵之位,足以见得他的优秀。
当然,同样可以据此看出重用他的皇子——洛基罗斯的眼光深远。
“哈哈哈,爵位什么的都不重要啦。比起这个,你能够活过来真是太好了。我正有重要的事情想找你商量呢。”
“重要的事情?啊,露露……请问,有关亲卫队那边的情况……”
吕明觉的声音发生了一点变化。和因伤势而尽显疲态的声音相比起来,显得更加急迫,也稍微不安了一些。
或许对于赛因斯伯爵来说,这名骑士会产生这样的微妙变化,是理所当然的吧。
“呵呵,很遗憾。除了你之外,亲卫队全军覆没哟。真是了不得的对手呢,居然能够在短时间内击穿所有亲卫队成员的脑袋……”
对手是拥有远超正常人类行动力的杀戮者,换做是其他任何人,从这样的地狱中幸存下来,恐怕都会留下创伤后遗症。
“平民呢?有平民卷入其中吗?”
“平民?”
赛因斯稍作思考。
“现场倒是有一名被击毙的浊眼病患者。就目击现场的那支防疫队的行动报告来看,除了这些死者,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员。出现这么多牺牲者,现在都没有找到犯人呢……”
“这样呀,还没有……”
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少从情报中看来,露露席娅成功地逃过一劫。
“你叫……吕明觉,对吧?亚提斯特殿下所属亲卫队的一员。你,有驾驶魔眼机甲的经验吗?”
赛因斯一反先前轻佻的态度,突然郑重其事地盯着吕明觉。
“呃,这个……”
吕明觉精致的五官绷得紧紧的。
虽然将事实陈述出来可能会被拜托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毕竟是眼前之人救了吕明觉的性命,身为骑士自然应该予以回报才是。
他游移的视线又回到赛因斯伯爵身上。
“虽然没有驾驶过魔眼机甲……但是我有驾驶九煌第一世代玄龙机甲的经验。”
讽刺的是,若非伊特诺尔帝国的入侵,吕明觉恐怕也不会在养父的逼迫下登上这种人型作战平台。
作战初期,沚州守军使用的都是老式军备,养父沚州令李督与九煌本陆的关系也是相当紧张。可沚州毕竟是九煌的固有领土,虽在沚州军阀的干预下无法直接派兵支援,但九煌还是通过海上交通,向沚州输送了不少先进的武装。
其中就有九煌军事技术的结晶——玄龙机甲。
“喔唷,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赛因斯伯爵的语气愈加亢奋。
“吕明觉,如果我说,你将有机会亲身驾驶魔眼机甲,你心底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机甲密钥。蓝白相间的密钥,其末端的圆环钥匙扣被赛因斯伯爵捏住。整个密钥似在诱惑吕明觉一般,不断晃动。
“恭喜你!世界上仅此一台的,伊特诺尔帝国特别技术研发部门最高结晶,第五世代魔眼机甲原型机——战神阿瑞斯,现在就在格纳库中等着你!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第、第五世代?!”
从未想过小小的数字之差,竟会这般震撼吕明觉的心灵。
世界各国大规模列装第三世代机型也不过一年,九煌和欧若拉联盟的军队中甚至还部署有落后的第二世代机体。
作为实验机列装于各国顶尖机师当中的第四世代机体,更是寥寥可数。
偏偏在这种战争年代让帝国完成了第五世代机体技术屏障的突破。这样下去,欧若拉联盟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腹背受敌的九煌又该如何以一己之力与整个帝国抗衡?
“抱歉,我不能驾驶这台机体。”
“哈哈哈,我就知道……什么?你说什么?!”
赛因斯伯爵难以置信地双手抱头,跪倒在地。
“不可能,我最骄傲的杰作……被拒绝了……被拒绝了……”
仿佛一名被彻底击垮自信心的失败者,赛因斯在洁净的地板上弓成山丘状,复读机一般喃喃自语。
“赛因斯前辈?!”
一旁的莫拉莉蒂连忙上前,将伯爵拉起来。
“那个,吕明觉,你为什么不愿意驾驶战神阿瑞斯呢?是有什么顾虑吗?”
“……我只是没有驾驶这台机体的理由罢了。”
“理由……啊,理由什么的,不是有吗?”
“?”
莫拉莉蒂的说法让吕明觉一头雾水,仿佛在听其他人的事情一样。
他现在想要做的,仅仅只是寻回露露席娅罢了。驾驶机甲的理由,就算再想两个晚上,恐怕也不会有结果。
“想要守护好挚友——这样的理由难道还不够吗?那孩子叫露露席娅对吧?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你昏迷期间的只言片语听起来,你一定很重视她呢。”
“额——”
“有了力量就能够保护好她了吧,有了力量就可以替她挡下一切不幸了吧。”
(力量?是这样没错,我之所以又再次害得露露席娅落泪,之所以没能够保护好最为珍视之人,不就是因为这血肉之躯过于弱小,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吗……)
而战神阿瑞斯……
这台第五世代魔眼机甲。
无疑是力量的绝对代言词。
“而且呀……”
赛因斯伯爵稍微振作一些,摇摇晃晃站起身。
“要是让这台机体落入伊特诺尔骑士手中,他们肯定会在战场上毫不犹豫地将敌对的九煌人赶尽杀绝哦。”
试图再次用密钥引诱吕明觉。
“这样真的好吗?如果是你来驾驶,说不定就不用产生这么多流血牺牲了哟。只要坐上去,无论是你,还是你的世界,都会有所改变的。”
“嗯,就看你的意愿了呢,吕明觉。”
莫拉莉蒂附和道。
真的要接受吗?
一旦触碰,说不定吕明觉和露露席娅两人的命运也会因此改变。
用战神阿瑞斯的魔眼预测一切来犯之敌的话,用机甲的厚重装甲挡在露露席娅的身前的话,吕明觉就能保护自己的珍视之人了。
吕明觉握紧拳头,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确认了心中的那份重量。
(这次,不会再让你落泪了……)
于是,那指尖伸向战神阿瑞斯的密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