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那幅画卷便会浮现脑海。梅花缭乱凋如雪,少女闪亮的金黄色发梢交织其中,宛若开满落花的回连梅树枝。
在那梅花纷飞的庭院,春夏秋爱抚剑而舞。
或是早春料峭的轻风,或是九煌古剑锋断晨空而绽开来的气流。经受不住无形之息逗扰的淡雅花瓣红了脸,纷纷扬扬飞舞空中。那花心妖艳的红色仿佛不是梅花原本的色彩,而是经由少女玉手刻意涂抹在之上的。
承继年幼唱馆时期的日常,即便是被林夜赎身后,春夏秋爱仍旧坚持每日温习早些年间的诸般才艺。除开文艺气质满溢的歌画琴棋之外,传统剑舞的掌握当然也不会落下。没人知道她如此坚持的理由。单纯的爱好、祈求谁人的真心?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春夏秋爱穿着一身和服,在萦绕着花香的庭院中彷如迎春的使者。她反复交织舞步,调息以气沉丹田,然后屏息祓除杂念,将蕴育的真气调转四肢,感受着身躯逐渐变得轻盈。
绣春十八式偃月十二招,共计三十组招式的九煌剑法如是能够被熟练掌握,少说能够在栀禁城内一年一度的比武招官中斩获中等禁卫武官这一荣职。
因此亲眼见识春夏秋爱操使古剑迅疾如风、一套剑法运转行云流水之后,斯琪露不顾林夜的阻拦,强行将春夏秋爱带到了第五世代玄龙机甲的试验场地。
试验结果令斯琪露相当满意。
想要完美绽放九煌剑法的最大效力,锋利且笔直的单手剑会比较合适。因此,想要将这套流派招式应用到以三刀流为战斗特点的第五世代玄龙机甲——赤鸾身上,绝非一般九煌武官所能达成的难事。
钢甲巨人左手持较短的暗红唐刀,右手则是紧握鲜红长柄双头刀。双持互搏,三刀共舞。冷冽的寒光划过一枚误入试验场地的花瓣,薄片于两端精确的三分之一处被接连而至的斩击悄无声息断为三瓣。
仿佛驾驶机甲的春夏秋爱能够通感这巨大的铁块一般,其指间确确切切地捕捉到轻若无物的花瓣触感。试验玻璃房内的斯琪露拍手称好。春夏秋爱继续施展第二式、第三式……全新的机体运转数据不断输入接收装置中。
每一击斩出的刀光,真气的凝集都汇聚在刀刃最为锋利的刃尖处。
如果驾驭擅长三刀流的赤鸾能够到达这般境界,那么春夏秋爱与单手剑为长的第四世代玄龙机甲——蛟妃的适配性可能会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以上便是斯琪露向林夜推荐春夏秋爱作为蛟妃驾驶员的理由。
“不行,我不同意。”
林夜决绝否定了斯琪露的提案。
“诶……为什么?你这边不是急得很么,让你家的驾驶员妹妹偶尔出击一次不也挺好的嘛。再锋利的宝剑,一直不出鞘可是会锈掉的哦。”
“哼,狐狸精没有资格对人家的实力品评论说。”
春夏秋爱瞪了斯琪露一眼,挽住了林夜的胳膊。
“林夜,你如果迫切需要驾驶员的话,爱随时都愿意为了你献身哦。啊,对了,前提当然是林夜必须和其他女人划清界限。”
“那怎么行?春夏秋爱就算了……斯琪露,你也该明白的吧,将一名实战经验薄弱的驾驶员投入到被数十台机甲包围的战场上有多危险。哪怕在机体性能上完全占优,就算是伊特诺尔帝国的勋骑士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林夜捂住额头摇了摇头,转过身就要伸手去拿沙发上的便携式荧幕。
“嘶~你林夜什么时候变成神经如此纤细的人了?要我说,你可太小瞧春夏秋爱的实力了。只要不遇上帝国长阶骑士,那种杂鱼帝国军队,就是来一百机也不会是春夏秋爱和蛟妃的对手。”
而事实上春夏秋爱也并非实战经验薄弱。林夜不在烟州的这段时间,她曾经常受林夜友人之托,驾驶警用机体参与大大小小的当地治安作战。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希望她以身涉险。我可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才替她赎身的。”
林夜刚点亮了全息荧幕,正不断翻找着能够联系上的机体驾驶员通讯录。却不料下一秒,春夏秋爱的手指便将小巧的装置熄灭。
“林夜,明明你只需要对爱下达命令,爱就会立刻为你挺身而出的呀。可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让人家祝你一臂之力呢?既然林夜为爱赎了身,那爱就是林夜的所有物了。哪怕你就是要将爱当作工具使用,爱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哦。可是林夜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使唤人家,总是把爱一个人留在家里,这不是很奇怪吗?”
林夜注视着春夏秋爱可怜兮兮的容颜,难过地抚摸着她的头,低声说道:
“关于把你一个人留守在家里这件事,我很抱歉。不过,把爱当作工具使用什么的,我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做法……还请你以后不要提这种说法了。”
“只有林夜单方面施加善意给爱,那怎么行?人家也想要为林夜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以爱只要照看好这个家,能够不让我忧心,自由健康地生活下去,我就相当满足了。”
春夏秋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林夜,她的瞳孔仿佛那一日的隧道般漆暗沉闷。在这层深邃的阴影中,不见晚点列车探射出灯光般的情感流露。
“但是,爱想要只为了林夜而活,想要成为只为你而绽放的花朵。如果林夜对爱没有任何异性之间的情愫,又为什么要舍命救下爱,为爱赎身呢……”
“我承认,自己可能是对你怀有那么一些些异性上的情感。不过,那和替你赎身的理由是两码事。相比起这种感性上的事情,我更希望爱能独立自主地活下去,不要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我身上。那种生存方式,是不对的。”
“只有一些些吗……”
春夏秋爱似断了线的人偶那般垂首,又下定决心一般踮起脚尖,瞪视着林夜。
“好哇好哇,既然林夜这么想让爱独立自由地活下去,那爱就如你所愿。今后无论爱做出怎样的选择,林夜都没有权利干涉。”
“没错,就该是这样。”
这正是林夜所期望的,爱的生存方式。至少在数秒后之前是这样的。
“呵呵,所以呀,人家要做出自己的第一个抉择。决定了,爱要成为蛟妃的驾驶员,把让林夜感到烦恼的家伙通通斩个干净!”
“你这家伙,我不都说我不同意了吗?”
“这是爱自己的决定哦,林夜可无权干涉。”
“咳……”
林夜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因声带颤动牵引的唾液刺激得干咳一声。
“林夜,你就顺她的心,把这次行动委托给她吧?你瞧瞧,这小家伙看上去怪可怜的。”
春夏秋爱转过身往宅邸地下设施入口处走去。斯琪露摇头,拉住了林夜。
“怎么连你也……难道你也认为将自身一切都寄托给他人的生存方式是正确的吗?真是荒唐。那种没有自我的人生,怎么可能会幸福……既然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像爱那样青春的少女就该努力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才对啊。”
“但是啊,是林夜你救下了爱,并且为她赎身的吧?”
“是这样没错,可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我要是爱,我一定会心怀感激,然后投身到自己的人生之中。”
斯琪露轻叹一声。
“人称少女杀手的你,没想到对于女性的心思却不怎么了解呢……我说啊,她可是在濒临崩溃之际,被你舍身相救,还从唱馆里赎了身。怎么说呢,那时的爱就像是身临绝境、被荆棘困绕的公主。而林夜你对她来说,可是骑着白马前来拯救她的王子殿下哟。会因此想要留在你的身边,为你奉上自己的一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可是……我果然还是不希望因为我个人带来的麻烦而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林夜担心地看着春夏秋爱离去的背影。
“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斯琪露拍了拍林夜的后背。
“我会带着赤鸾和她的临时驾驶员陪你们一块过去的。嘛,要是蛟妃出了什么事,我可是会相当头疼的呢。”
“斯琪露……”
“比起这个,先好好替那个小家伙打打气吧?说些好听的话、送上出阵前的拥抱什么的。安下心来,她才能更好地驾驶机甲,对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欠你的人情,我以后会还上的。”
林夜点头回应,快步朝着春夏秋爱的方向跑去。
“爱!”
“林夜,你这么匆忙地追上来,是想劝爱放弃吗?不可能的,人家已经下定决心要自由地活下去了哦。林夜可不能食言,打破自己的承诺。”
“不是的,不是为了那种事……爱。”
林夜牵住了春夏秋爱的手,走到她的身前,好正视对方的眼睛。
“爱,我想在此,正式地将蛟妃和营救吕明觉的任务委托给你。”
“欸?”
“可是,我想不出自己能够拿出什么对等的报酬给你。金钱一类你也不感兴趣的吧。所以,如果有什么想要的,还请尽管告诉我。只要是我林夜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去帮你实现的。”
“林夜!”
春夏秋爱惊喜地扑进林夜怀里。在此之前,她还一直担心着两人之间的嫌隙会愈来愈深,愈来愈难以弥补。眼下,这些想法都暂且飞往九霄云外。
“委托的报酬,现在就可以给爱吗?”
“啊啊,只要是现在就能办到的……”
“那么请你闭上眼睛。”
顺着春夏秋爱手指的意图,林夜乖乖地将眼睛闭上,忐忑地等待春夏秋爱下一步索求报酬的行动。
却不曾料想,逐渐逼近的鼻息,令林夜的喉咙奇怪地干渴起来。想要睁眼脱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从少女秘密的门扉中盛开的花瓣轻轻降在林夜的嘴唇上。于林夜唇间落下的呜咽声还未来得及响起,就被春夏秋爱略显放荡且扭动着的炽舌埋回咽喉深处。
那滚烫得似被灌入魔力的生物,让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林夜心跳不断加速。呼吸愈发困难,只能够勉强在被轻轻啃噬的舌尖交错夹缝中急促喘息。
就连脱离开去的余温也那样的淫.乱不堪。
“春夏秋爱?!”
“呵呵,真是惹人爱恋哀切。林夜那副乞求慈悲的真实模样,丑态百出却相当可爱哦。还不够,我要的报酬可还不止于此。”
或许正是因为春夏秋爱索求的两次报酬之间有着短暂终结,林夜的表情才显得越来越可怜。春夏秋爱轻轻含住林夜的脖颈,贪婪作恶,并在此留下自己的印记。
林夜只得向走上前来的斯琪露投去求救的目光。
“好啦好啦,调情时间到此为止!”
趁着春夏秋爱愣神的时间,林夜狼狈地从她的怀里挣脱开来。
“啊!又是你!怎么总是要来坏爱的好事!林夜,你还要把这种狐狸精留在身边多久呀?!”
斯琪露会待在身边,只是因为工作上的需要而已——不过被应激猫咪一般追逐着的两人,根本没有进行回答的余力,慌乱地躲进了地下设施之中。
***
其结果正如预料的那样,春夏秋爱与蛟妃之间的适配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八。只消弹指之力,春夏秋爱便轻易地将数个安置在沚北特区建筑物楼顶的固定重炮击毁。
营救对象几人的反应也相当可爱。明明春夏秋爱只是稍稍调用黛诛九离中的一柄单手宝剑,任其撕裂长空并击毁两台魔眼机甲背后追击而来的帝国机体。两名驾驶员却严肃地摆出受击姿态,好似做好了受死的准备一般。这不禁让春夏秋爱对于两人的真实面目产生了兴趣。
不过很快,春夏秋爱的注意力就被营救目标之外的人物所吸引。
那自行动伊始就打乱了春夏秋爱原本计划的女子——宵暗,此刻就静静地蜷缩在那魔眼机甲的独臂中。春夏秋爱早就想好好问她一番,为什么只是驾驶着一台再普通不过的第三世代机体,凭借着一身并不熟稔的驾驶技术,却胆敢站立于一众帝国骑士之中临危不惧?
稍微观察了一下,春夏秋爱自认为知晓了其强烈自信心的来源。
契约之时,那魔姬曾告诉过自己,OATH持有者所展现能力的形式从来就不止单单一种。七种契约都拥有着自己所对应两种不同形式的能力,一主一辅。
拿春夏秋爱自身来讲,她虽然是和自称白雪姬的魔姬签订的契约,却获取了身负“色欲”之罪名的长发姬对应的OATH能力。据说这是由于灵魂适配带来的影响。而春夏秋爱的OATH主能力,是以自身音色奴役人类情欲而达到令对方忠于自身这一效果的爱之能力。至于辅助能力,则是能够看穿所有OATH持有者对应能力的魔眼。
早在很久之前,春夏秋爱就曾在九煌本陆的街上闲逛时,无意中碰上了一名男性OATH持有者。对方当然不知晓春夏秋爱同样能够使用OATH。透过魔眼,春夏秋爱获知对方正是“贪婪”之罪名对应魔姬——青魔姬及其能力的契约者。其能力是能够自由化身为脑海中浮现之人的躯体容貌。辅助能力则是看破,绝不会遭受任何形式的玛娜或是OATH能力带来的视觉认知干扰影响,并且能够获取化形目标人物的部分重要记忆,或与之共感。
一想到这家伙有可能会因此记住自己,化身为自己的模样,春夏秋爱就一阵寒颤。她匆匆离开,本来还想着终于遇上一个同类,想要试着上前打招呼的。
不过这次遇上的少女,看上去不是什么麻烦的家伙。
自称宵暗的女子,持有着“嫉妒”之白雪姬的OATH能力。主能力为绝对服从,如果在其左眼注视自身眼眸的情况下被她施加命令,受控者就会陷入意识遭到剥夺的状态,直至躯体以本人的习惯方式完成她的命令为止。看上去是一种相当危险的力量,虽然对一个人只能使用一次,但若是下达的命令得当,可以让受控者遵循某种规律或是触发机制一直为宵暗所掌控。
不过这一能力的缺陷也相当明显。像春夏秋爱这样知晓对方能力使用限制的人物,只要稍微做好防范措施,就能够有效避免受控。因此,春夏秋爱丝毫不用为宵暗的主能力感到困扰。
辅助能力只能算是平平无奇,仅仅只是干扰认知的魔装而已,能够承受一定程度的攻击伤害。要是对上那名男性OATH能力者就毫无用处。说实话,穿着这样张扬的服饰在街上晃悠,再怎么干扰认知,也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吧。不过嘛,配合她的主要能力使用,倒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这便是春夏秋爱魔眼所解读出的、宵暗持有的主、辅能力。
但是有些奇怪。
透过魔眼所观察到的能力,似乎还有第三种……
那是一种被浑浊污沼所覆盖住真名的能力。具体有什么功用,就连春夏秋爱的魔眼都无法知晓。
(真是有趣,好想把她带回去好好交流一番。总感觉我们两人一定很合得来!)
“呐,我说,你们可以把她交给我吗——当做是我帮助了你们的回礼如何?反正你们也不认识她吧。”
(我都这样请求了,你们总不该拒绝吧?)
“抱歉。如果是其他的要求,我会尽可能地去实现以此来回报你的援助。唯独她……还请原谅,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诶!?为什么啦。”
“救命的恩人,不好好地献上自己的感谢可不行啊。”
如此简单却又合乎情理的回绝理由让春夏秋爱一时哑口无言。
她本来还想再试着争取一下的。可斯琪露发来的通讯告知自己伊特诺尔帝国的军队正朝着这边赶来,于是春夏秋爱只好作罢,将宵暗让给了吕明觉。
……
晨幕再度造访伊特诺尔帝国治下的沚北特区。
与昨天不同,今天是一个寂静的清晨。街道上的人群都无精打采地垂首前行。
昨日夜里在干道附近各个街区留下的激战枪炮痕迹依旧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如果不是春夏秋爱及时驾驶蛟妃击毁了炮台,恐怕还会因此造成更大的损毁吧。
好在人类是一种需要不断前行的生物。就算是遭受了这样的灾祸,大家都还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春夏秋爱当然也是如此。
说起来,她本想趁着任务结束,再向林夜索取更多自己应得的报酬。没想到只是眨眼的功夫,对方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只留下讨厌的狐狸精陪在自己身边。
“呜……骗子骗子大骗子!又又又抛下爱一个人跑啦!这次还把爱丢给了讨人厌的狐狸精!”
“啊哈哈……不要把我说得这么难听嘛。至于林夜,爱也多体谅他一些吧。他可是为了九煌的未来在努力着哦。林夜的工作,事关着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反抗组织的生死存亡呢。”
来自九煌的科研团队人员们身处水下移动平台之中。其中也不乏技术人员,他们正一刻不停地收集蛟妃的实战数据,并为其进行战后维护保养。
春夏秋爱的战斗能力十分出色,操纵黛诛九离进行的攻击斩杀高效而又精确,剑锋冲击角度也十分刁钻,几乎没有对四柄宝剑中的任意一把造成大的损伤。就算技术人员们想要修补破坏的痕迹,也不过空有一腔热情。
经历一番战斗的春夏秋爱宛若撒泼后精疲力竭的孩子,此刻只能乖乖待在斯琪露的身边,任由其摆弄。
“欸?林夜负责的是这么重大的工作么?好厉害……”
一想到自己有着蛟妃这一强力玄龙机甲的保护,更让春夏秋爱为了林夜先前的宣言感到内疚。
“明明口口声声说着不愿让人家身处险境,自己却在伊特诺尔帝国的阴影下进行着这样危险的工作……”
就在春夏秋爱操心林夜工作内容之艰巨时,惹人生厌的急促通讯声响粉碎了潜渊之下的寂静。春夏秋爱捂住耳朵,一边祈求着铃声快些结束,一边注视斯琪露拿起通讯器的侧颜。
“嗯……好,好的,我明白了。”
斯琪露长叹一息,一下子瘫坐在旋转座椅上,回转过身子拿起一旁的咖啡杯,开始大口啜饮。
“怎么啦?狐狸精,是不是被男朋友提出分手啦?嘿嘿……”
没有理会春夏秋爱,斯琪露依旧维持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沉浸在咖啡苦涩的余韵之中。
“喂……你没事吧?斯琪露……好歹说句话嘛。”
“你这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嘛。”
见春夏秋爱有些担忧地盯着自己,斯琪露苦笑着用小臂支撑起无精打采的脑袋,看向对方。
“没什么大事。只是上头下达了新的委托而已。说是凯里那家伙将要被遣送回伊特诺尔帝国本土接受审判。不过嘛,凯里是直属于皇帝恩德里欧的手下,肯定会被无罪释放的吧。要是他被顺利交接,后续肯定还会给九煌方面带来相当多的麻烦……”
“所以?”
斯琪露邪魅一笑,将咖啡一饮而尽,伸出手指在自己脖颈处比划出“抹杀”的手势。
“不能让他活着回去。这是联合派下达的指示呢。”
“这样啊。”
春夏秋爱颔首,趁着斯琪露不注意,偷偷将她口袋中的棒糖取出一根,以迅捷的手法剥下外包装塞进嘴里。
“喂!你这家伙,那可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味!”
“嘿嘿,不要这么小气嘛。话说回来,你们打算怎么抹杀凯里?”
“哼,这次就当我请你好了。至于凯里那家伙,当然是派赤鸾出阵了。你现在达不到出击的最佳状态,委托给那名临时驾驶员会比较好。”
“嘻嘻,我看不见得。”
“怎么,难道爱还有其他更为稳妥的方法?”
斯琪露虽然绷着脸开口唤道,但却无法解析出春夏秋爱言语中更为深层的意图。她只能露出狐疑的表情,挑起眉毛,注视着毫无客气龇牙坏笑的春夏秋爱。
“第五世代的机体,还只是在试验阶段就仓促出击,要是被伊特诺尔帝国解析出了弱点,可就坏事了吧?之前听你和林夜的对话,伊特诺尔帝国的第五世代机体已经投入实战了对吧。要是对方因此对机体做出了针对性调整,以达到后续压制赤鸾的效果该怎么办?”
“额……你说得可真难听。虽然不得不承认,我是在这点上稍微输给了那个帝国机甲科研团队。说说看吧,你的想法。”
斯琪露皱起眉头,无奈地低声下气询问春夏秋爱。
“交给我吧。爱也想为了林夜的事业出一份力!人家会将凯里的死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模样,绝无疵漏。”
“你一个人去?不行,我不放心。且不谈你到底能不能完成暗杀,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林夜交代?”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要实在放心不下,大不了让赤鸾随时处于预备状态嘛。要是我这边失败了,你再派遣赤鸾也不迟。如果我成功了,就能避免赤鸾资讯的泄露,不是吗?”
“这……”
“好啦好啦,就这样愉快地决定啦!林夜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夸爱的。”
斯琪露没有劝阻春夏秋爱。她站起身来默默跟在对方身后,细细观察着春夏秋爱的背影,一脸不知是无奈还是怜惜的奇怪表情。双方没有再说一句话,朝着潜渊平台载具收纳仓走去。
说来奇怪,春夏秋爱并没有拿走设施内部的任一杀伤武器,就这样子空手走入载具之中。
(这样子真能完成暗杀吗?果然还是得依靠赤鸾才行啊……)
***
“可恶!”
沚东的某一港口附近,城镇的繁花街道。凯里·阿罗根特愤愤地一脚踢在假山之上,将一旁的阔片树叶扯下撕作碎片。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伪造罪证诬陷吕明觉杀害亚提斯特?蹊跷,这件事前后都太过于蹊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凯里大人,虽然我们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您亲口在媒体面前公开了这一切黑幕皆是出自您之手,已经是事实无疑。眼下我们恐怕是无力回天了吧,能够被恩德里欧陛下恩赦回国已经算是相当好的结局了。”
听见凯里不甘心地自言自语,其手下男子表情显露出些许扭曲,以似是埋怨又似是恐惧的语气擅自回应着凯里。听起来,这个男人是故意选择这种刺人的方式来暗讽凯里的。想来也确是如此,本来男子的前途一片光明,却因为凯里的决策失误而被硬生生葬送掉,换做是谁都想要在其面前阴阳怪气一番吧。
“你什么意思?意思是全都怪我?!”
“哪有哪有。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哼,我在与宵暗交战的时候,你们这群饭桶又在做什么?连潜藏在街道两端的机甲集群都没能发现,要不是因为他们,我能够错失干掉宵暗的大好时机?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宵暗那家伙居然掌握了这么多的中阶玛娜。我还隐约记得,那女人在昨天夜里专程跑到囚拘室铁栏外来见了我一面。她跟我说了什么来着?可恶,怎么都想不起来——喂!走路长点眼睛啊!”
“啊,抱歉抱歉,大叔。人家下次会注意的!”
“啧,臭丫头,真是麻烦死了……”
“凯里大人,您身为贵族,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男子强忍着笑意,继续暗讽着凯里。
“……”
“凯里大人?”
“我明白了,一切都听您的,我的挚爱。”
“您在说什么?”
男子注视着凯里略显陌生的幸福侧颜,那副模样仿佛是坠入甜美初恋的纯情少男一般。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配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并扣下扳机。
绽放的血花与脑浆飞溅了双腿打颤的男子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