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明觉的视角】
我隐约记得，天蒙蒙亮的时候，窗外依旧下着小雨。
昨夜更衣入睡前，雨势还不算太大。没想到只是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的一小会儿功夫，那雨竟然嘶吼起来。沉重的雨声从四面八方逼进，将整座沚北特区都笼罩在白幕之中。我也因此在半夜里几度惊醒，以至于今早醒来时，脑袋昏沉得厉害。
暴雨于鲜有人迹的夜里洒落在特区街道上，亦或是洒落在这片天空之下的每个角落，将地面淤积的所有污浊全都搅和个遍。洗刷过路面的水流承托着腐物流向下城区和暗巷，让本就洁净的城区与人更加亮丽，而污秽的那一部分则变得更加肮脏。
我个人并不讨厌雨。但如果是这样胡蛮搅乱一通、如瘟疫一般倾注的瀑流，我想不仅仅是我，大多数人都不会对其抱有喜爱之情。
恐怕不会有人选择在那种时间段和天气出门。即便是沉溺于霓虹生活的夜猫子们，也只能各自窝在房间里，静候着这场轰隆的大雨结束。
我大概是被牛奶与面包热气腾腾的香味叫醒的。睡眼惺忪地缓缓起身，我推开窗户，试着让清风带走睡眠没能扫除的那部分疲倦。但效果不怎么好的样子，可能是内伤作祟导致的。
也就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有些羡慕那些习惯吸烟的人群。或许一口香烟入肺，身体积蓄的负面情绪和倦乏都会随着层层烟圈一起排出体外。奈何我实在是不能接受烟草燃烧的刺激性气味。
昨日接受洛基罗斯之托后，我与防疫队的同僚们带着邀请函去往目的地。
陈旧的衬衫与外套、带有警惕之色的眼神，聚集在那附近的人大都是同样的衣着与表情，很难让我对其中某个家伙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身姿显得比初次相遇时还要吸睛。
以银黑两色分划的双马尾，设计风格前卫的奇特材质衣装。就算是在匆匆穿行的人流中擦肩而过，我想也很难有人会不投去视线，再也不看一眼。
正如洛基罗斯预料的那样，宵暗接过了邀请函。她就这样轻易咬上洛基罗斯布下的饵料——又或者是故意上钩的呢？
并没有进行过多的交流，完成函件交接后，我们很快就准备动身离开。这样也好，带有目标接近宵暗的我，还并不清楚该以怎样的心境去迎接与她的二度合作。
所以当我低头注视着她轻描写意伸来的左手时，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接下来也请多指教啦。”
“啊……请多指教。”
我略显拘谨地握住她的手。
真是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
“吕明觉，你醒啦？”
一道甜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应赛因斯和莫拉莉蒂两人的要求，我现在的住所被安排在特别技术研发部门内。无论是伤情监测还是便于参与各项技术测验，这样的安排都显得相当合理。我个人也对这种简洁紧凑的居住空间相当满意。
房间不会太大，也不显得狭窄，对于一个人生活的我来说绰绰有余，打扫起来也相当方便。整个私人空间被划分为餐厅、卧室、厨房和卫生间四片区域，卧室与正门相对，和餐厅厨房仅有一墙之隔。
因此当那道女声传入耳畔时，我一下子就判断出对方大概正位于厨房内。
只是，为什么会有女性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我有些疑惑地转身看向卧室门。看到餐桌上厚片的蜂蜜吐司、圆润饱满的太阳蛋与热气腾腾的鲜牛奶，我又对厨房中那忙碌着的身影略加端详，这才大致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名女性未经允许擅自进入了我的房间，并自顾自地在此烹饪起早餐来。从背影看来，不像是莫拉莉蒂，她的头发不及这般长而卷曲。所以来者的身份应该是——
“芙蕾雅，你怎么在这里？”
油烟机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嗡嗡作响。我抬起头想看时钟，立刻觉得全身各处瘀伤痛得要散开来，还伴有头疼与席卷四肢的寒意。哪怕只是想要动动手指，都需要集中精力对身体下达准确命令。这样的黏腻倦怠感如同一层迷雾包裹我的头脑与躯体。
自从被凯里狠狠折磨过后，我每日醒来都不得不与这种叫人不适的状态斗争一番。
我只得伸手扶住门框，闭眼深呼吸后再试着重新确认时间。
指针已经走过六点的位置。天色在厚重云层的遮盖下还不算明亮，若不是谷物乳制品一类充满晨间气息的味道萦绕鼻尖，我可能会误将此刻当作是落日时分。
“请再稍等一会儿，早餐就快做好了。”
我捻起床头的契约之戒，戴进手指，又将那怀表放入衬衫口袋。之后随手抄起外套披上，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走出卧室门。
盥洗完毕后，我来到餐桌旁。芙蕾雅正伸出食指抵住下嘴唇，扫视着调料台上的大小瓶罐，同时还不忘握住平底锅把柄来控制油温，避免锅中的肉饼煎糊。
大概是找准了想要的调味料，芙蕾雅用手指在半空中小小画圈，指向诸多玻璃瓶的其中一个。她身旁那有着蝙蝠般翅展的小小使魔心领神会，遵循芙蕾雅的意志飞过去，以后足抓起黑胡椒粉瓶，随后回到芙蕾雅身边。
“谢谢，你可以休息咯。”
芙蕾雅轻抚使魔大概是头部的部位。那小东西乖巧地在半空中打转，或许是在表达喜悦之情。不久，使魔便旋转收缩成一小团玛娜涡流，消散在空气中，再不见踪影。
这样的光景无论看上几次都叫人感到新鲜惊奇。对于芙蕾雅和露露席娅她们这样的皇族来讲，玛娜的使用可能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是像我们这样与玛娜无缘的非玛娜血脉世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亲身体会到玛娜巧妙魔幻之处的，哪怕只是最基础的使魔玛娜都无法使用。
“这么早就出门到这来，巴克将军那边没问题吗？”
我扫过一眼桌面上的餐点，腹腔一瞬间被空空如也的饥饿感侵占。
“没事的、没事的。巴克将军忙着和法林尤斯一起处理政务，以便后续与瓦尔邱蕾皇姐进行交接。他安排来辅佐我学习事务处理的官员今天请了病假，原本的计划只好推迟。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索性向巴克将军申请来特别技术研发部门这边参观啰。”
芙蕾雅将肉饼分别盛到两个瓷碟里，解开围裙挂在吸附钩上，端起餐盘走出厨房。
“你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再怎么说芙蕾雅可是伊特诺尔帝国的皇女，我这边招待不周也就算了，还劳烦你亲自准备早餐……”
我苦笑道，走上前伸出有些僵硬的双手接过芙蕾雅手中的餐碟，摆在餐桌两侧。
察觉到我拘谨的态度，芙蕾雅面浮略有不满的神色，皱眉头的同时鼓起半边脸颊。
“对外我是皇女没错。但是私下我们是身份平等的朋友才对吧？我相当讨厌那种毕恭毕敬、礼至言谨的正式场合相处方式。要是不想惹怒伊特诺尔帝国的皇女殿下，你可要好好注意咯。”
芙蕾雅稍显稚气的言语一度附带着些许火药味。话到一半时，她似是灵光一现，坏笑着以玩笑般的口气开始“威胁”我。
伊特诺尔帝国的皇女殿下们私下难道都是这副平易近人的少女姿态吗——我不禁如此想到。不仅是芙蕾雅，第一次与露露席娅相识那会儿，她展现在我面前的姿态也完全出乎我曾对于帝国皇女的预想。在我的擅自幻想中，所谓皇女，不管做什么、面对什么人，都应该是一副彬彬有礼且高不可攀的尊贵之姿，正如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白莲花那般。
见识过儿时露露席娅带领一帮小伙伴嬉戏的场景后，又品味过芙蕾雅奶声奶气的“警告”，我一时间没忍住笑出来。
“喂，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芙蕾雅要是多一些身为皇女的自觉，瓦尔邱蕾皇女殿下可能会更欣慰一些吧。”
“不准用瓦尔邱蕾皇姐来压我！我可真要生气了！”
芙蕾雅瞪视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概说了不该说的话。毕竟在提及瓦尔邱蕾时，芙蕾雅总会显得相当严肃。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我连忙致以歉意。
“我会听你的，以身份平等的方式进行交流。所以请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哼，这还差不多。”
芙蕾雅语气中的火药味明显削减。她走到我这边，将餐椅抽出，稍显野蛮地拉了我一把。脚步虚浮的我轻而易举就被拉倒，一下子坐进木椅中。
“好好好，接下来就开始用餐吧。”
心满意足地拍着手，芙蕾雅点点头，走向我对面的桌位，故作优雅地坐下。
“不过，还真是叫人惊讶。明明贵为皇女，没想到芙蕾雅居然会烹饪料理呢。”
“这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伊特诺尔帝国的皇族都会自主烹饪哦。”
芙蕾雅讶异地看着我，熟练地切下一小块肉饼放入口中。
“我还以为那种事情应该都是交由女仆一类的人员去打理好……”
“是这样没错。但即便如此，料理也算是皇族成员们不得不掌握的技能之一。如果大家都学会了某件事情，只有自己一个人做不到，会显得无地自容吧？所以为了不成为皇室成员中异类的存在，有一类技能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掌握的。”
“是吗？那还真是辛苦……”
啜饮一小口鲜奶后，我顺势切下肉饼，试着送入口中。味道完全可以算是上乘，丝毫不输于客源兴旺的专职餐饮连锁店水平。汁水饱满的肉饼口感爽滑而不油腻，咬下后弥散在口腔中的调料与鲜美肉香一起绽开，给人带来相当享受的味觉体验。
“芙蕾雅的手艺真是相当了得。”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赞赏。
“你真这么认为？我的厨艺在伊特诺尔皇族当中可以说是垫底的水平……至少在以前完全比不上亚提斯特和露露席娅他们。”
“我是真心觉得芙蕾雅的料理相当美味。芙蕾雅不用妄自菲薄，做得好就是做得好，没必要总是将自己和别人进行对比。”
“是吗……谢谢你。难得听见别人的赞赏呢。”
少女将下巴托在交迭于半空的双手之上，面带笑意注视着我。
或许是我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芙蕾雅看向我的视线，饱含着某种别样的情感。
就像先前重逢时，露露席娅向我投来的目光那般。
“待会儿的行动，非去不可么？”
“嗯，毕竟是洛基罗斯亲自委托的任务。”
“我想也是呢……”
芙蕾雅举起玻璃杯，将其轻靠在嘴唇边，却迟迟不进行下一步饮用的动作，只是一味地看着我。
（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不自觉伸手去挠了挠脸颊。
“请一定要注意安全。”
“啊啊，我会的。”
“晚餐，没有特别安排的话，就让我帮你备好吧？”
犹豫了一小会儿，我将杯中的牛奶饮尽，正视芙蕾雅的双眼。
“请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只要芙蕾雅开心就好。”
***
“我说啊，吕明觉。你和林夜店里的那个小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试着拆解出芙蕾雅晨间那类似于露露席娅的神色之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含义，我低着头跟在防疫队几人身后，缓缓前进。
因为想得有些入神，在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后，隔了好一会儿我才大致判断出发起疑问的人是谁。
他是一名中年男子。作为队伍中资历最为深厚的领袖人物，自然而然地被队员推举上队长一职。因为姓张，所以平时与他相处的熟人一般都叫他老张或是张队。或许是因为年龄摆在那里，他总是会给人以成熟稳重的感觉。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中年男人，在探讨起年轻人之间的八卦消息或是男女关系时，仍然会展现出勃勃兴致。
“呃……你说的是……？”
像是突然断电而无法启用的处理器那般，我一时间没能理解其言语中所指示的人物为谁。
“你就不要装蒜啦。”
接过话匣的是那名身材健硕的队员。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我的后背。或许以他的角度来讲，他并未使出全力，但那略显沉重的手掌与我背部的伤口互相挤压时，传来的痛觉让人难以无视。
“就是那个叫露露席娅的女孩嘛。”
“我们算是相当要好的挚友。”
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仅此而已？”
那长发的成员用质疑的目光盯着我。
“确实是这样没错……硬要往更详细的方向说的话，大概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哦，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张队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细细打量着我。
我们正好路过众人口中的雨花堂——也就是露露席娅现在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讲实话，若不是有任务在身，我很想进入其中再次亲眼看看露露席娅的颜貌。虽然只分离一天多一些的时间，但仅仅是等待再度相见的每分每秒都叫人焦急难耐。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心思，张队伸手拉住雨花堂的店门。
“出发前，稍微喝一杯怎么样？”
“任务前喝酒，不太好吧。”
我感到有些为难。
“喝点果汁提神也行，不打紧的。”
张队指了指一旁无精打采的副队长，他那一撮红色挑染相当引人注目。
“你瞧瞧他这副样子。今天明明有重要的工作，却睡到那个时候，真是没有一点紧张感。要是没人叫醒他，估计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呢。哈哈。”
拉开店门，张队就要走进店内。
见张队拿自己开玩笑，副队长开始为自己辩驳：
“换做是你肯定也累得慌。步行将近三小时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是在那种下雨天。”
他无力的辩解被众人无视。一行人走入店内，我深吸一口气，踏进店门。
“……真的很无聊诶，你就让我在外面呆一会儿好不好？”
“不行就是不行！明明说好不许到处乱跑了吧？”
露露席娅正将一名女性推上二楼。因为阴影遮盖的缘故，我没能看清那女子的容貌。
没过一会儿，楼上传来房门关闭的声响。露露席娅气鼓鼓地走出阴影，握住扶手走下楼梯。难得见她生气的模样，我因此不经意间沉浸其中，忘记打招呼。
“明觉！你来啦。”
能够感受到炽热的视线如日照那般透过前方几人，径直落在我的脸上。
露露席娅只比我小一岁不到。曾为伊特诺尔帝国第七皇女的她，在经历了那种变故之后，却没有因此留下半点阴沉的性情。一下子从社会阶层的最顶端跌落至底层，依旧能够向身旁的人展露微笑，在我看来这无疑是内心强大的一种体现。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可能只是单纯的喜好问题，早些年间的露露席娅面对草莓一类的甜点总是特别贪嘴。聚餐时要是有草莓点心剩下，无论多少她总是照单全收。就上次在咖啡厅的点单看来，分开的七年里，露露席娅仍旧保持了这份饮食习惯。
让人惊讶的是，如此热衷于甜点心的摄入，她的身材却没有因困扰大多数女孩的发胖而走样。或许是每日的工作消耗掉了足够的热量，又或许她是怎么吃都不会胖的类型。以与我同龄的一些男性的话来讲，露露席娅身上的肉都跑去了它们应该去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看得有些入迷。当露露席娅来到身前抬头望着我，伸出手掌在我眼前挥动留下小小的残影时，我这才回过神来。
“明觉是要出任务吗？想不想喝点什么，今天我请客。”
露露席娅打量过我身上的制服，从吧台上拿起酒品目录递到我手中。
“谢谢。只要一杯果汁就好，口味就选露露席娅最喜欢的吧。”
我将她呈上来的目录轻轻推了回去。露露席娅略微一怔，紧接着又露出笑靥。灵巧地对我眨闪左眼后，她转身走入吧台，扬起的发丝在我脸颊上留下勾人的触感。
少女熟练地从橱柜中取出杯具与原料开始调配。我走到吧台旁边，看向四周。今天没有见到这酒馆老板林夜的身影，以往一直陪在露露席娅身边的女仆莉莉卡似乎也不在。
“他们今天休息么？林夜和莉莉卡。”
“听林夜哥说最近的业务很忙，所以他一直在外四处奔波呢。”
说到这里，露露席娅压低了声音。
“因为我的原因，莉莉卡已经接连几天连轴工作了。虽然她嘴上说着不要紧……但我还是强制她去休息一段时间。她这会儿正在休息室里小睡呢。”
“这样啊……”
我也跟着降低音量。
谈起莉莉卡，我对她以往的人生经历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在奥伦吉顿的街上被露露席娅发现，并带回皇城成为女仆的。在沚北与两人共同生活期间，露露席娅曾送给她一件小发饰。虽然在我看来或许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莉莉卡为此开心得涕泪纵横，还发誓一定要永远服侍露露席娅。也许表现出来有些夸张，不过一想到有莉莉卡陪伴在露露席娅身边互相照料，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大概会安心不少。
“做好啰，来稍微尝尝吧。”
露露席娅熟练地将杯身向我这边推了推，以手掌支撑托起半边脸颊，期待地看向我。
“好。就让我饱含感激之意喝下露露席娅亲手调制的草莓汁吧。”
我故作毕恭毕敬之态，向露露席娅俯首行礼。她看着我这略显拙劣的演技目不转睛，掩住嘴唇轻笑起来。
作为原料的草莓大概是今日新鲜现摘送到店里的，从搅成丝状的果肉里还能感受到田园草木的气息。榨成汁的草莓并不只有甜味，还带有一些酸涩。也正是因为如此，草莓本身的香甜、砂糖和辅味水果的芬芳才愈加得以凸显。而和入粒状冰块的茶汤与碎药草带来的醇滑感，又恰到好处压制住果汁整体的甜度，不至于给人以过分甘腻的口感。
忽然听到有人吞口水的“咕嘟”一声。我这才发觉杯中的果汁早已全都饮下肚，我这会不过是一个劲儿地在吞咽口腔中留有余香的唾液而已。
“欸~明觉真有这么喜欢草莓汁？”
露露席娅瞪大眼睛，盯着我颤动的喉结。
“不好意思，失态了。”
我取出手帕掩住嘴，擦拭嘴角吊挂着的果汁余韵。
“喜欢草莓汁是一方面。真正令人沉溺的，应该是露露席娅精巧熟稔的调配手法。”——我很想这样告诉她。但羞于表达，我最终没有开口。
“要是明觉喜欢的话，晚些空闲的时候……不，以后的空闲时间，不只是饮品，甜点、料理……我都可以亲手为你烹饪哦。”
心满意足地颔首，露露席娅试探着轻捻住我的食指。
“是吗？我可真是有福气，居然有机会尝到露露席娅的料理……我很期待。不过，今晚恐怕不太行，今天已经和人有约了……之后，我会尽量把时间腾出来的。”
我有些抱歉地顺势迎上她的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手掌。
“啊，这样……没关系，等之后有时间再来也不迟。”
露露席娅似乎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伸出另一只手在我的手背画着圈。
“抱歉，下次我一定会空出时间来的。”
我安慰着露露席娅，摸了摸她的脑袋。露露席娅抬头，顺着我的手臂投来楚楚可怜的视线，随即略微歪头，眯眼送上微笑。
“出任务千万要注意安全哦。可不要再像从前那样，无论发生什么危险，都一个人顶在最前面了。”
“啊、啊……”
糟糕。
总感觉我的心就像掉入温水的奶酪那样——甚至连试图回避一类的余裕都没有，如此简单地就要融解开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