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
带有些许岁月皱褶的手指爬上女人的胸部，被掐住咽喉的女人痛苦地呻吟着。
冰冷无情的双手肆意蹂躏着她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不断抽搐，纤弱的四肢早些时候还试图徒劳无功地挣扎，这会儿已经因缺氧彻底放弃动弹，如死尸一般绷直，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似的。
触碰这名女性的手指和其他部位，敏感地贪图着她还算紧致细嫩的肉体，然后不断将柔软和温暖的触感传递给男人的大脑。
名叫陈风恺的男人已经年近五十。虽然脸部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仍旧年轻，但身体的衰老终究是无法抵挡。
时间若是往回推个十年左右，陈风恺绝对算是组织中的一把好手，无论是打架，还是玩弄异性。
那时候，他的父亲凭借着手下沚州旧军阀势力，经营着唱馆的生意。他们的帮派不仅统治着沚北市区的大半个夜晚，手下还有许多颇有姿色的女人。
自父亲遭到敌对势力派遣的杀手刺杀后，陈风恺顺势接过父亲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帮派，自上而下重组整个组织，替它更名为锈风，并一路发展至今。
陈风恺过于结实的双手并不适合抚摸女人。那种粗暴的手法根本不是在爱抚对方柔软的皮肤，而是在将自己因日渐衰老产生的不满和躁郁，以具象化的暴力方式肆意倾泻在女人身体上罢了。
他用这双手击碎了数不尽的鼻梁骨，切掉无数敌人的手指后，才巩固了今日的地位和威名。陈风恺的名声不只是为沚州当地的九煌人所知，更是一度闻名于伊特诺尔贵族之间。
一想到和自己交好的凯里之死，他愈发感到烦躁。
“求、求您，饶……我一、命……”
无视掉女人凄惨、断断续续的乞求，陈风恺骨节突出的手指掐得更紧了。
“呼啊、呼——”
数颗豆大的汗珠从脸部毛孔中挤出。伴随着陈风恺沉重的喘息和身子的一阵颤动，汗珠滚落到女人不再红润的肌肤上。
“咕！呜呼——”
女人凄惨的喘息声戛然而止。即使这样，陈风恺的手指也丝毫没有放松力度。
他只是一个劲儿地闭眼，沉浸在余韵之中。
就算没能够掌握好力量，将这纤细身躯中的灵魂碾碎也不算什么大事。作为伊特诺尔帝国入侵前，沚北势力最大的黑手组织，手下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需要的时候再随便找一个替代就行了。
比起这个，真正让陈风恺烦恼的，是自己的耐力。
“可恶！又是这样，草草结束。”
他不耐烦地将手里木偶般的女人丢下，随手抓起一卷烟叶，塞进烟管里点燃。
整个房间笼罩在麻痹性的迷幻烟雾中。
女人的手还死死地揪住床单，似是害怕溺死，想要拼命挥舞双手抓住什么东西一般。
微微泛光的不是她的瞳孔，而是自眼角颓然渗落的泪珠。
***
“你继续盯紧他们。”
男子站起身来。
“你要回去了？”
“我亲自回去向风恺哥禀报。”
“那好吧。我会继续盯着他们。镜子呢？要拿走？天黑下来，可不方便我继续远距离观察啊。”
“当然要拿走。那可是风恺哥千辛万苦从伊特诺尔贵族那儿淘到的宝贝，弄坏了你我可担不起责。”
男子说着，顺势将狙击步枪上的瞄准镜卸下，从收容袋中拿出替代的高倍率狙击镜。
“这个，拿着。虽然比不上那镜子的清晰度，但也应该够用了。”
“行吧。但愿晚上的月光能亮一些。”
年轻人无奈地将镜筒装好，把眼睛靠近目镜。
“也不用一直盯着，等他们都回去了，你就收工。”
“啊，好的。说起来，那怪物可真是吓人，你刚才也看见了吧？半个脑袋都被轰飞了，居然还能再生。”
“嗯嗯，是这样。你待会儿打算去哪吃饭，还是老地方？”
“老地方。”
“行。”
男子掏出一张钞票，塞进年轻人口袋里。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这顿饭我请。”
“谢谢大哥！”
“我回据点看看情况后就过去。”
他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从废弃的高楼里走出。
旧沚北市区的街道已经染上橙红的余晖。逆光部分的墙面浸润在漆黑之中，窥视不见任何生息。
他走了好一阵子，周围环境才逐渐有了人烟的气息。
被征收高额租金的一排排店铺支起彩钢棚，纷纷等待着夜幕降临的灯火。店铺老板仿佛不耐烦一般自眼中发出点点微光，将视线投向数条街道汇集处的中央发电枢纽。
男子穿过人群和叫卖的吆喝声，向锈风的其中一个据点走去。
“哟。”
坐在前厅躺椅上抽着烟叶的中年男人，将燃烧的叶片插进积水烟灰缸中熄灭。
“是你啊。今天的监视行动辛苦了。那个年轻人呢？他怎么没回来。”
“我叫他再盯着那帮家伙一会儿，我汇报完就回去找他。”
“这样。”
“风恺哥呢？他在这儿吗？”
“当然。”
中年男人说着，用下巴指了指二楼。
“这次的女人姿色还算不错。不过她的脸我没什么印象，大概是从其他据点运过来的。呵呵，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去呢。”
和陈风恺同进一室的女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虽然无论死活，事后她的家人都会因此获得一笔不菲的酬谢金，但是男子每次前去处理尸体时，还是多少会感到一些悲伤。
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但愿这次陈风恺能够手下留情。
“什么时候结束？我准备去向风恺哥禀报今天的监视进展，顺带去处理房间。”
“刚结束。喂！你们几个，跟他一块儿上去。”
中年男人拍手，响亮清脆的声音从他的指缝溢出。
从一楼走道内部露出三名年轻男人的脸。他们恭敬地点头，走到男子身前。
“事情办完了你打算做点什么？要一起去玩玩吗？今天唱馆那边来了一批新货，卖相可都不错，年轻得很。”
“我就不了。”
“还是一如既往不近女色啊。这么年轻，不多体验体验，真是浪费了强健的身体。”
“哪里。下次有空再说吧。我这会儿可是饿得肚皮两边都贴一块儿去了。”
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那就下次吧。”
“嗯。”
“这几个年轻人任你吩咐。如果还需要其他帮助，尽管叫我。”
“十分感谢。”
他上身微微前倾，向中年男人致意。随即带领几人走上二楼。
那是一间装饰已经落伍的房间。
由稀有木材雕制而成的猛虎塑像似在无声咆哮，青花瓷盆中的文竹长得还算圆润细长，几枚绿叶在烟雾缭绕的空气中微微摆动。
或许是为了营造情欲奢靡的氛围，就连幽幽灯火也不是电灯，而是价比黄金、混有龙涎香的鲸油长明灯。
陈风恺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床位大口吸烟。他的背影看起来蒙上了一层岁月的沧桑。
可即便如此，仅仅只是看着陈风恺的影子，男子就紧张得呼吸急促。
陈风恺正是曾在沚州一带威名远扬、在整个九煌黑社会帮派中也赫赫有名的帮派副帮主。
在近百年前的九煌内战时期，陈风恺的先代更是占据了整个九煌大半国土的党派手下的数支军阀领袖之一。那时的帮派，几乎掌握了整个阳子江以南的唱馆生意。
政党败退沚州后，他的先代也带领队伍迁居于此。虽然不比往昔，但时至今日，即使是经过重组，锈风的名号仍旧叫沚州本地的群众谈虎色变。
可这种慑人的头衔也终究要成为明日黄花。锈风的威慑力确实是不容小觑，但伊特诺尔帝国的入侵也确确实实地挤占了它的生存空间。陈风恺引以为傲的意气风发也随着年岁递增而逐渐萎靡，那具在外套下日渐佝偻瘦削的身躯，已然一副步入老年前期的模样。
他立志重振往日沚州军阀之雄风，为此不惜施以强硬毒辣的手腕管理组织。对于他来讲，现在最需要的恐怕就是精力与时间，可他最缺乏的，也正是这两样。
这或许也是他接触伊特诺尔帝国贵族——凯里的原因之一。陈风恺曾听闻伊特诺尔帝国在暗中进行着精灵一族的活体实验。那可是寿命数十倍于人类的种族，如果交涉顺利，说不定陈风恺真的能够获取相关的研究资料，在彻底老去之前达成长生不老的目标。
他深深叹息，吐出数枚烟圈。
“你来了，坐吧。”
“谢风恺哥。”
陈风恺对着门口附近的软椅挥手，男子立刻会意，招呼身后几人同他一起坐下。
在陈风恺面前没必要刻意遵循礼节推辞，这只会愈发激怒他。
“怎么样？今天的监视。”
“他们和防疫队的家伙一整天都在巡访，探寻猩红的消息。那支组织也没有一点动静，完全没有要来扰乱我们生产序列的举动。”
“是吗？那就好。只要他们专心去对付那怪物，等到我从欧若拉买的货到了，我就可以轻轻松松掌握整个沚北，和特区里的伊特诺尔军队抗衡也不在话下。”
“风恺哥……那批货到哪儿了？”
男子不自然地调整着坐姿。
“玛琉伽海峡。大概明、后天就能到。”
“这样。”
“那个家伙呢？她应该也在你们的监视队列中吧？”
陈风恺瞥了男子一眼，男子立刻坐直腰。
“她……宵暗吗？她确实在队伍中，一直和防疫队那帮家伙一起……”
“蠢货！谁问那个女人了？！雨宫！！我问的是那个姓雨宫的旭州姑娘！”
“抱歉！风恺哥。您瞧我这猪脑子……是的，那个叫雨宫奈奈的姑娘确实也在队伍中……”
“她的情况怎么样？”
“大概是在与猩红交手的过程中受了些伤，但不严重。”
“是吗？那就好。听好了，要是她陷入险境，该开枪援助时，绝对不能犹豫。”
“可是，风恺哥。雨宫明明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为什么您要对她如此照顾？”
“照顾？倒不如说她本就该是属于我的工具，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平安无事取回来罢了。”
“风恺哥的东西？”
男子试探性地发出疑问。
“告诉你也无妨。”
陈风恺掐灭手里的烟叶。
“那批货里，有一部第四世代的机体。要不是欧若拉那边深陷战争、急需资金，再加上我答应他们在谧宁洋这边牵制伊特诺尔帝国，他们绝不会将这种机密战备卖给我。我花了这么大代价才搞来的机体，没有合适的机师，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那个小姑娘的驾驶技术确实了得……”
“至于她原本该是属于我的东西这件事……你应该听说过，先代领袖麾下有一名身手了得的杀手，负责贴身保护他的安全。不过后来先代遭人刺杀，那名杀手也被闯入的刺客掳走。”
“是有这样的传闻没错……听说那杀手当时还只是个孩子，也难怪会败给对方。毕竟那人可是在整个九煌内部都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者……难道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俯下身子后，陈风恺用双臂在大腿上方搭作拱桥状，支撑着下巴。
“我老爹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旭州的人贩子那儿把她买回来，就这样把她放跑了可不行。”
“原来如此……不过，风恺哥，这只是我的一点愚见——我觉得宵暗那家伙同样不能轻视。”
“哼——”
陈风恺几乎要笑出来。
“她？终究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罢了，根本不必放在心上。上次只是她运气好，碰上九煌的第四世代机体援助，才侥幸活了下来。”
“您说的是……”
“对了，那东西呢？”
“啊啊，在这里。”
男子慌忙从收容袋中取出那昂贵的狙击镜，交到陈风恺手中。
“呵呵，质感真是不错，不愧是伊特诺尔货。晚些时候带着这东西跟我走一趟，今晚有些事要办。”
“遵命。伊特诺尔那边呢？”
“凯里已经死了，更何况他们现在有打击福音的意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明白了。”
“我先去整合队伍，再过两个小时就走。这里就交给你们打理了。”
“是。”
在陈风恺走出门后，男子招呼身旁几名年轻人起身，来到那女人身边。
从凌乱的床单可以看出她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残忍虐待。
（又没能够挺过去吗……）
男子略感伤怀地低叹一声，伸手去拖拽女人光溜溜的身子。
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
见状，男子立刻将手指伸到她的鼻下。
“还有气息！喂，你们快来搭把手！”
“好。”
***
“你来了啊。菜已经点好了，快坐吧。”
“啊啊，真巧，我还以为今天赶不上了呢。”
男子抽出条凳坐下。
“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那女人被虐待得厉害。但好在活下来了。我和几个兄弟偷偷多给她塞了些钱，让她带家人去沚南生活。”
“是吗……那就好。”
年轻人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过周围一圈没人后，又接着说：
“陈风恺那个混蛋，一点人事不做！”
他啐了口唾沫。
“明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九煌人每个都是同伴，他却强抢女人经营唱馆，还做出向民众出售福音来换取金钱这种事，绝对无法原谅！”
“这种话也就你我私下说说……再说，你不也是依靠组织才能吃上一口饭么？”
“可是，你别看我没什么能力……但我还是有志向的啊。现在伊特诺尔帝国侵占了沚州，九煌本陆那边也无法插手。整个沚州就是一个封闭的世界，我们身为九煌人，就应该联合起来，保护弱小，将伊特诺尔帝国驱逐出去才对吧？可如果福音在这里传开，我们迟早会自取灭亡的！”
正是因为近代饱受过精神药品的毒害，自从九煌改朝换代以来，举国上下就绝对禁止贩卖这类违禁的精神药物。
沚州现在虽然被伊特诺尔帝国单方面侵占，并于此建立特区，但其无疑仍是九煌的领土。
在这里贩售福音，就相当于是在栀禁城中做出亵渎天子大人的行为一样严重。
“话是这么说。你我也没办法改变吧？你也清楚那些背叛陈风恺的人最后都葬身何处了吧？就拿上次大闹雨花堂的那人来说，陈风恺嘴上答应店里的姑娘替他治疗，结果呢？回来后不还是直接被宰了。现在他的尸体估计在某个街巷里发臭，引来流浪狗肆意啃食吧。”
“难道就没有办法改变吗？”
“要怎么改变？你去和他单挑决斗吗？”
“这……一步一步来，总会有办法……”
“想熬死陈风恺？那可有得你等的，少说二、三十年。”
“这怎么行？！等这么久，伊特诺尔帝国早就干掉欧若拉联盟，把战略重心放回谧宁洋这边了！”
“所以说，从内部改变基本没戏。除非……”
男子说着，用手指将什么东西弹到年轻人手中。
年轻人接住那圆圆的物体。
“拿去点两杯酒吧，今天陪我喝点。”
“谢了。”
年轻人确认过硬币的触感，正要起身。
“说起来，你对她有所了解吗？那个女人……”
“什么？谁？”
看上去这名年轻人还沉浸在准备奢侈喝一顿的喜悦中。
“……宵暗。”
***
“妈妈！您回来啦！”
脸上荡漾着红晕的女孩一下子从床边跳起，欢笑着迈开小腿，一路跑到门口，扑进女人怀里。
“哎哟，我的乖女儿，妈妈的腰都要被你撞散架啦。”
女人说着，开始抚摸女孩的脑袋。
她和躺在床上的男子一齐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可爱女儿。
粉红色的双马尾一跳一跳的，圆乎乎的脸蛋，白嫩的小手心。虽然和同龄孩子比起来瘦弱了些，但夫妻两人已经竭尽所能将自己可以给予的一切，都无私奉献给了自家的小天使。
她简直就是上帝赐予两人的珍宝，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礼物？
“我撞疼您了吗……对不起……”
女孩可怜巴巴地抬头抚着母亲的腹部。
“哪有哪有，妈妈开玩笑呢。比起这个，来看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女人说着，将藏在身后的盒子小心捧到身前，盒子上还挂着一只小小的千纸鹤。
“是草莓蛋糕！！”
小女孩开心得两眼放光。
“奈奈，生日快乐！来，点上蜡烛，许个愿吧。”
只有巴掌大的奶油蛋糕上插着一根孤零零的蜡烛，但对于女孩来说，这已经算是最为奢侈的幸福。
她点上蜡烛，十指交叉在胸前，闭上眼睛。
（希望爸爸的病能够快些好起来。希望我们一家永远都要在一起，永远都要健健康康的！）
女孩睁开眼。
那本应散发出温暖光明的蜡烛，不知为何燃烧着漆黑的火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光景。
父母的慈爱笑颜也逐渐消融在其中。
“不要……不要离开我！爸爸，妈妈！”
她慌乱地伸出小手，想要抓住随风而去的光景。
“妈妈——”
雨宫奈奈一下子坐起身来。
晕眩感还在额头游移，恐慌的汗珠占据了雨宫奈奈半个脸颊。
今日濒死的经历又被脑袋擅自酝酿成她最讨厌的噩梦。
她惊慌失色地看着眼前面部与自己仅有一拳之隔的女人。
“啊——你醒了。”
谢芊芊略显惊讶地将身子后仰，顺手用浸湿的毛巾擦掉雨宫奈奈脸颊上的汗液。
“你没事就好。不过，我的年纪还没大到可以当雨宫奈奈的妈妈呢，哈哈……”
雨宫奈奈尴尬地别过脸。
这时，一阵毫无规律可言的脚步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平静。桀骜自负，以英雄自视的同时拥有着毫无忌惮的直性子。雨宫奈奈很熟悉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傲气息的来者。
沈真走到为雨宫奈奈临时搭建的软榻旁，故意恭恭敬敬地抱拳鞠躬。
“打扰大小姐您休息了。”
“……”
感到有些不快，雨宫奈奈移开视线，不去注意面前的沈真。可对方就像是怎么都甩不掉的膏药似的，不到一秒就再度出现在雨宫奈奈眼前。
“你有什么事？”
换做是平常，雨宫奈奈绝对会揪住面前笑嘻嘻挑衅自己的沈真的耳朵，让对方痛得哭爹喊娘。不过这会儿，她感到四肢有些疲乏，只好作罢。
“大小姐今天心情愉快呀。”
虽然语气很恭敬，但他的脸部肌肉一点都不擅长配合自己的声音逢场作戏。
“我问你什么事？”
“没什么，关心你一下嘛。没想到那猩红这么厉害，居然连你都不是它的对手。要是让我遇上，我可得考虑动点真格的呢。”
听到沈真的洋洋自得，雨宫奈奈沉闷的表情一下子就绷不住，露出一丝讥嘲的笑意。
“呵呵，是这样没错。我根本就打不过那怪物，还得沈大侠出手才行呢。那么沈大侠打算怎么去对付一只刀枪不惧，能够不断再生，一掌击碎人骨的庞大鬼怪呢？”
“这、我……”
沈真噤声，伸手挠了挠头发。
“总有办法的啦。比起那个……你没事就好。”
“嚯。没想到你还会关心人嘛，谢谢你。”
雨宫奈奈刚要从卧榻上起身，基地正门处的金属大门被向两侧推开。
“……哎？”
谢芊芊惊恐地看着来者。
“你这家伙！不是那谁吗？！”
“……”
无视掉眼前几乎要跳起来的沈真，雨宫奈奈沉默不语，暗自握住了腰间的短匕。
走进来的男人缓缓环顾过四周，最终将视线停留在雨宫奈奈身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邪恶的冷笑。
“怎么这么吵？发生了什么——”
陈延闻声从办公间走出，在看见来者的一瞬间，他眉头紧锁，伸手去握住腰间的手枪。
宵暗紧随他身后慢慢走出。
在基地大门附近聚集的组织成员一起举起手中的枪械，围住那个男人。
“陈风恺，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们这儿可不欢迎你。”
陈延拔出手枪，瞄准陈风恺的脑袋。对方的手下见状，也纷纷拔枪瞄准这边的成员，双方形成一副对峙之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整个基地已然成为一个填斥着易燃气体的火药桶，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将整个火药桶引爆。
陈风恺若无其事地向四周扫了一眼，从外套中取出烟杆和烟草，缓缓走到雨宫奈奈身边的方桌旁，装模作样地用托盘中的蜡烛将烟叶点燃。
吐出的烟圈扑了雨宫奈奈一脸。她的眼角因此略微抽搐。
“抱歉抱歉，看样子我的出现让大家有些不愉快呢。”
只吸了一口，陈风恺就将烟叶按到桌面上来回摩擦，留下一些火星子碎屑和焦黑的痕迹。
“我呢，只是想过来和你们做点小小的生意罢了。”
他向身后的众人发了个信号。门外漆黑空旷的场地中随即传来几名男性的呼叫声，伴随着粗暴的脚步，一群人冲进来，将基地大门附近的木箱或是桌子接连踢翻，清出一条通往中央的道路。
陈延这边的手下虽然想要阻止，但这会儿持枪对峙的人数太少，气势上还被陈风恺的手下压制住了，没一人敢擅自开枪阻拦。
陈风恺维持着自信的笑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陈延则是面向对方怒目而视，两人就连眉毛都一动不动。
“陈风恺！你想要干什么？！想打架的话，我沈真随时奉陪！”
“你是？抱歉，我这人不太能记住你这种无名小辈的脸呢。”
“什么！！居然这么侮辱我……我今天必须好好教训你一顿！”
沈真说着就要撸袖子。
“沈真，闭嘴。”
“宵暗？这里轮不到你插嘴，这是我们两个组织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
话说到一半，沈真激动的情绪却突然蔫了大半，就像漏气的气球一般。
明明宵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可仅仅只是扫过对方那不可违抗的、近似于皇族一般的身影，沈真就不自觉地打起退堂鼓。
“现在先交给你们的首领应付。”
露露席娅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非常清楚，在这种双方头领带领成员相互对峙的场景，如果任由手下产生骚乱，只会让其他成员对整个组织的品格产生质疑而已。
虽然她并不看好陈延的应对能力，但至少需要让他站出来稍微撑撑场面。不到必要时候，露露席娅是不愿意插手这种事件的。
“……我知道了。”
沈真闷着一肚子火，退了下去。
门口处的杂物全部被踢翻，陈风恺的部下或是手持枪械，或是紧握刀棍，呈半圆形将基地内部团团围住。两股势力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拦。
基地内部打出的光线照在陈风恺身上，在地上拖拽出好长一道影子，一直蔓延至大门外的漆黑空间。
他又再次发号施令。手下的男人们搬着一个个木箱从室外进来。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装满某种物体的木箱“哐当”坐在地面上。
“我身为锈风的领袖，有赚钱的好处自然不会忘了所有的沚州人。你们瞧瞧这个，可全都是上好货色，这十几箱货，足以买下好几台第三世代机体。”
一根类似粉笔的圆柱状固体从木箱顶部滚落，摔作两节，飞溅而出的些许白尘洒在地上。
“……”
陈延一下子眉头紧锁。
“你身为首领，应该认识这东西吧？”
“这是福音。”
“没错。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关于这笔交易——当然，不只是这十几箱福音，要是事情谈妥了，我可以将福音的生产配方，甚至是设施设备都一并提供给你们……”
“我想你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我要的报酬不过分，也就一个人而已。”
陈风恺无视掉陈延的发言，自顾自地继续说。他移动着视线，扫过几人，最后落在雨宫奈奈身上。
“我只是想来拿回本就该属于我的小姑娘。要知道，先代当初买她的时候可花了不少钱呢，呵呵。”
这或许是露露席娅第一次看见雨宫奈奈的脸上浮现如此明显的动摇与恐慌神色。
雨宫奈奈的身子一颤，动作僵硬地向后撤两步。
“你这家伙，自顾自地说些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陈延试着反驳。
“可恶，你这家伙，明显就是来找茬的，我今天非得教训你不可！”
沈真再也按捺不住燃起的怒火，向陈风恺走近。在两边成员举械注视下，沈真走至他身前，并举起蓄力的拳头。
谁也没有阻止，就连陈风恺也只是冷笑一声。
门外漆黑的远景突然被一点类似于星光的闪烁划破。
沈真还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小臂就突然穿了个洞，血流不止。
“啊啊啊啊！！！痛，好痛！”
“沈真！”
谢芊芊赶紧跑上前，替沈真按压住伤口。
“我可是好心找你们一起做生意，你们非但不领情，还主动挑衅，我陈风恺当然会接受。毕竟这可关系到我们锈风的名声啊，没错吧？！”
陈风恺的部下大声回应。他满意地回首看过身后众人，自信地重新转过头来看向雨宫奈奈那边。
“那么接下来，再让我们好好谈一谈……”
“表演得真是不错。用着下流的手段，却还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私底下应该排练过很多次了吧？还真是辛苦你了。”
“呃呃。”
他瞪大眼睛。陈风恺本没料想到这号人物竟然会突然站到离自己仅数步之遥的位置。
说到底，他打一开始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所以他又立刻露出阴险的笑容。
“哎哟哎哟，这不大名人宵暗嘛。怎么？你也想尝尝挑衅锈风的后果？我可丑话放前头，刚才那一发是警告，下一次我可就保不准会射击什么地方了。”
“呵呵，有胆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这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定你是在开玩笑，又说不准你手下的成员根本就没那么在乎锈风的名声，早就害怕得连手里的冲锋枪都要走火击伤自家的部下……”
露露席娅说着，她那被护目遮盖的眼睛缓缓呈现在众人面前。
“你说是吧？那边的男人？”*
“哼，只是会耍耍嘴皮子……”
话音未落，陈风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枪声。陈风恺刚才的从容自信瞬间消失，狼狈地捂住脑袋蹲下，到处寻找掩护。
一连串因中弹受伤的哀嚎声从他身后传来。数人的手臂或是腿部中弹，疼得蜷缩在地上打滚。
一名男子神色慌张地望着其他人，手中的冲锋枪枪口还冒着些许白烟。
“首领，我……这、这，我才没有害怕到走火，是这把枪自己……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
“蠢货！！等回去有你好看的！”
“哈哈，这次倒挺走运的嘛。下一次会不会射穿你的脑袋呢？”
“你这家伙，到底搞的什么把戏？！”
“诶？我什么都没有做呀，只是像你说的那样动动嘴皮子而已。怎么，不让你的狙击手开枪吗？还是说你已经意识到，在你做出射击的手势之前，自己的脑袋会先被射穿呢？”
面对宵暗趁着混乱期间迎上前来的漆黑枪口，陈风恺的怒色已经溢于言表，手指不甘地颤抖。
“什么时候……看透了我的射击手势……”
露露席娅并没有给予他回应。
“识相的话就请离开吧，你也看见了，他们不欢迎你。”
见对方的阵脚大乱，陈延手下的成员纷纷举枪瞄准陈风恺，缓缓向前逼近。
“嘁。我们撤！我记住你了，宵暗。下次见面绝对有你好看！”
“倒是把你们带来的几台‘第三世代机体’搬走呀，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也太寒碜了吧？”
“……我们可不差那点，就当送你们好了。”
陈风恺头都不回地匆忙离去。
“疼死我了，为什么放他们走啦？！刚才不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吗？宵暗你怎么这么胆小？！”
沈真愤愤地大叫，手臂上的血还渗个不停。其他成员也纷纷疑惑地看向宵暗。
露露席娅并没有对此作出说明。
对于眼光着落点不同的人，就算是将口舌说烂，也不可能劝动对方理解自己的用意。
对于组织成员来讲，能够迅速解决锈风带来的威胁自然是最上策。但露露席娅还需要考虑到更多方势力的立场影响。
综合考量之下，在这个场合杀掉陈风恺都绝非万全之策。
虽然锈风与众人处于敌对状态，但在露露席娅眼里，它同时也是迟滞伊特诺尔方面的一枚棋子。在彻底解决猩红之前，伊特诺尔都会因为顾忌锈风的威胁，无法对陈延率领的组织动手。而一旦锈风因陈风恺的死亡而瓦解，洛基罗斯绝对会在众人解决猩红之后从背后捅上一刀。
另一方面，就算锈风没有因为陈风恺的死亡而瓦解，而是发疯似的发起反击，也只会让局势陷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境。
至于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在雨宫奈奈身上。
露露席娅无视掉周围质疑的声音，走到雨宫奈奈身前。雨宫奈奈的脸色苍白，双手冰凉，仿佛刚从一场万劫不复的噩梦中走出来似的。她缓缓地抬起头，握住宵暗伸过来的手。
“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谢谢你，我没事的。”
在彻底解开雨宫奈奈的心结之前，擅自将陈风恺击毙，说不定会导致雨宫奈奈再也无法从往昔的阴影中走出来——露露席娅内心中隐隐浮现出这样的直感。
让她和对方、和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最终再将陈风恺交由她亲手处置——这样来处理说不定会比较好。
“放心吧，没人会丢下你的。你还有大家，你还有我。”
露露席娅说着，将神情略显呆滞的雨宫奈奈拥进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