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人知的圣森中，某棵光羽树的辉光里，一群年轻的生灵，正着手准备他们的冒险计划。
领头的，是一名碧绿眼瞳的少女。
一共五人……或者说五名类人的存在。
无一例外，皆拥有细长而尖的耳朵、如瀑银发。
身着藤蔓、绿叶与兽皮编制而成的，草绿色紧身上衣；下摆则是以闪闪发光的几片羽叶点缀。
用鹿皮裁制的肩带与护手。
若是再背上一把细而短的劲弓，说不定会被当作古代游侠一般的存在。
至于其他特征，不必多言。
——是精灵一族无疑。
以人类的视角来看，这群精灵，恐怕与十六、十七岁的青少年无异。
但实际上，他们之中最为年幼的，以人类记岁法来计算，也拥有足足一百一十岁的“高龄”。
这正是以调和与秩序为傲的精灵一族，从魔姬那里获取的恩惠。
相比起人类，精灵的精力不可谓不旺盛。以上古时期的诸多语言生物而言，算是少见的，能够保持好奇心与冒险欲两百余年的种族。
在碧绿眼瞳的少女带领下，五位精灵正将某种奇特的物质，涂抹在用腐叶编织而成的披风上。
这群孩子计划在今天正式展开冒险行动。
晨间，他们趁着族长召开集会的契机，避开父母的视线，遁入灌木丛中，来到事先约定好的地点碰面。
明确分工后，其余四名精灵青年立刻离开，分头寻找用以裁制披风的原料，以及做好其他事先准备。
在他们忙碌的这段时间，领头的精灵少女，则是找到集落外那位神秘兮兮的中年精灵。
没人清楚他的来历，亦不知晓他的本性。就连最为年长的族长爷爷，也难以记起，这位邋遢的中年精灵，究竟是何时、从何地前来，并定居于此。
这家伙总是疯疯癫癫的，根本没法与之正常交流。
但精灵秉承好善乐施的本性，依旧接纳了这位来客。为他提供住所，圣森外围的野果也允许他采摘食用。
住处虽然很小，靠近圣森的边缘，远离精灵们隐秘的聚落，但总比风餐露宿好——精灵们可没神经大条到，轻易将聚落的具体位置告知外人。
少女却对他十分感兴趣。
理由是，这名中年精灵自称，他曾伪装成人类，在人类社会生活过十余年，知晓许多有关人类世界的故事与知识。
好奇心旺盛的少女，自然是对他的存在表示十分欢迎。
他甚至知道，应该如何欺骗过古树守卫和精灵族长的视线，在不引起他们警觉的前提下，偷偷离开圣森。
就他关于人类、过度丰富的学识而言，这番说辞似乎十分有说服力。
而少女此行前来，正是为了从他手中，获取被他称为“秘术”的、用于隐去生息的手段。
“呀、喝、嘿——！”
确认过少女进入简易小屋后，中年精灵对着门外四处张望，佝偻着背，缓缓关上房门，掀开门口处铺垫的、用花瓣编成的地毯。
他弯下腰，对地面呢喃过一串奇怪语言后，木地板发出一声清脆声响，一条围成四方形的缝隙，出现在一整块木板的中心部分。
这似乎不是精灵族的语言，和人类语言的发音方式也相去甚远。
——但少女没有过多猜疑。
这位中年精灵学识丰富，通晓多族言语并非怪事。
更何况他一副痴呆的表情，对着少女露出无邪傻笑，一看就不是什么坏精灵的样子……
坏精灵这个前提就是错误的。
精灵一族是自然的园丁，是世间万物的调和者，不可能有本性恶劣的存在，是与魔族完全相反的纯善生物。
“这样就、安、安全了……”
声音浑浊，似行将就木的人类老者，完全不像是青春永葆的精灵之嗓发出的音色。
中年精灵将木板掀起，回到木桌附近，“哐当”一声，提起桌上的油灯，用木柴点燃。
火舌伴随油灯的金属轮廓一起晃动。
毫无疑问，人类制品。
少女所在的聚落，通常使用光羽照明。火焰于生活在圣森中的精灵而言，是绝对的禁忌。
“进来吧，欸嘿嘿……”
像是孩童向大家炫耀自己的宝库那般，精灵男子笑意浮现，提起油灯，尽量挺直几乎弯成短弓的脊椎，一步、两步，小心翼翼走入地下室。
泥土制成的台阶，看上去并不可靠。少女也像他一样，将脚尖放在台阶上，结果泥土地面果然下陷了……
“没关系、没关系，不会有危险的……”
为了打消少女的疑虑，男子用脚用力地踩踏地面，表示没有任何安全隐患。
两人进入地下深处，一方狭窄的空间映入眼帘。
“你叫……吉赛尔，是吧？”
“是的！”
“……吃吗？吃吧……这个、给你。”
男子放下油灯，从一旁肮脏的木箱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吉赛尔。
……透明的袋子，有人类的文字浮现其上，包着圆乎乎、撒上类似雪花般颗粒的橙黄色物体，有点像圣森中狩猎到的小牛皮。
大概是食物吧……或许是用小麦粉制成的？
吉赛尔接过袋子，对着胀满空气的透明包装一顿捣鼓，终于发现一侧的锯齿状剪裁。
应该是从这里打开的样子……
——她这样想着，分别用手指捏住锯齿两端，稍加用力。
果不其然，透明的袋子立刻破裂，其中包裹的气体也转瞬逸散，一种有别于花草的香味扑鼻而来。
吉赛尔将袋子放回木箱中——这般透明物质，不仅坚韧，足以承载相当的重量，更是可以确保其中保存的食物不会腐朽……总之，肯定是相当贵重的东西，要好好还给这位叔叔才是。
她徒手抓起鹅卵石状的小食。
出乎意料，居然是软趴趴的。
咬下去，内部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充实，而是遍布大小气泡状结构。但因此，口感相当不错，与麦糊和兽肉的口感有天差之别。
表面覆盖的雪花，也比野果的汁液更加香甜——甜得纯粹，不带酸涩。
吉赛尔十分喜欢这种味道。
愿意和她分享这种美食，男子果然是个好精灵。
“谢谢款待！对了，叔叔，关于那个……”
这个空间里，到处都是与精灵圣森格格不入的东西。这样看来，男子先前所述的那份“秘术”，恐怕也藏在这个地下室中。
“啊~啊……哎嘿嘿嘿——”
男子点点头，发出痴呆的笑声，迟缓地转过身，再次于木箱中翻找起来。
他的动作有如泥浆一般粘稠，却又似机械那般刻意。
不过吉赛尔并不在意这些。
取出一卷羊皮纸后，男子将之铺开，平放在桌面上。
羊皮纸边缘多少有些龟裂，涂有防腐桐油，内容保存还算完好。
就其上的图画，和乱七八糟的文字看来，恐怕是太古时代留下来的某种遗物。
“这个、不能带走……不过，你可以把、咒语背下来，嘻嘻嘻……”
男子将油灯放在羊皮纸旁。
“可是，叔叔，这些文字，我一个也看不懂呀。”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最、基础的发音……就算不明白含义，只要步骤正确，发音无误，就能、附加在原材料上……”
接着，像是浓痰被清理干净那般，男子的声音不再浑浊黏稠，变得清亮高昂。
这才是他的本音吧。
“ia！gry、hyudunSter！douka-kono-buradoCorpse！evn、nahrtAnatano、LaGorge！”
紧接着，哄笑声，跟随男子愈发兴奋、颤动的身子，伴摇曳而上的火舌，不断升向地窖顶部。
虽然听不懂这种语言，但就语气和节奏听起来，似乎是某种宗教用语。
因为此刻的男子，虔诚得就像魔姬爱世人那般。心中充斥的信仰之魂，甚至让他一度无视身旁的吉赛尔，大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镇静下来，重新露出一副痴样，用浑浊的瞳孔盯着吉赛尔。
“怎么、样？记住了、吗？”
“嗯嗯，记住啦。原来叔叔你可以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呀。如果可以好好交流的话，其他族民也一定可以接纳你的，可是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我有、我的，矜持——不可逾越……”
男子含糊其辞，摇摇头，提起油灯，引导吉赛尔离开地下室。
“今天的、一切，不要提起，对你的族人……否则下次，我就、不会再帮助你。”
“喔……我记住了，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吉赛尔推开房门。
“那就下次再见啦！”
与精灵男子道别后，吉赛尔身着绿色服饰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灌木丛中。
到了午间时分，其余四名整装完毕的精灵，带着吉赛尔所指示的原材料，来到圣森外围。
离开森林的最短路径已经确认过。接下来，几名精灵就要从这条线路，偷偷溜出圣森，前去见识人类的世界。
五位精灵组成的队伍，想要避开族长、古树的耳目移动，就平常而言，肯定是不可能的。
想来中途就会被察觉，然后被树根拦住去路。接着，在骑骏马前来的精灵巡守的指责下，灰溜溜地回到聚落。
因此，他们此刻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那四名精灵帮忙收集了大量腐叶，用藤条编织，制成带兜帽的披风样。
披风已经撒上用漆黑木炭制成的染料。
——无疑的，这种燃烧树木获得的染料，是不被轻易允许使用的。
为了弄到足以覆盖十件披风的木炭渣，他们可花了好一番功夫。
而现在，吉赛尔将伙伴制好的披风摊开，一件一件铺在地上，按照中年男子指示的那样，以动物尸油和松馏油混合而成的粘液，涂在披风上，描绘出某种纹路。
菱形轮廓，中心是漩涡状条纹；螺旋结束点，在菱形长对角线的三分之一处。
看上去有些不详的样子。
“听说，成效和长发姬的幻视玛娜很像。不过，这个不是作用于受术者的眼睛，而是覆盖于物体上，可以掩盖生息，融入周围的环境。”
吉赛尔没有停下描绘术式纹路的手，对一旁略显不安的其他精灵说明。
“幻视可以让受术者观察到的物象错位，等阶够高的话，甚至可以抹去其视线中，施术者的一切身形。”
画好纹路的披风被卷起来，用同样焦黑的草绳绑好。吉赛尔站起身，借溪水冲洗指尖的污秽，对这些披风咏唱过那段咒语后，接着说：
“不过，我们还没成熟到足以完全驾驭高阶玛娜，对族长爷爷和所有古树施加玛娜也不现实……所以只能依靠这个啦。穿上这个后，要尽量沿着树荫之类的阴暗处移动，需要越过空地的话，就得等待阳光被云层覆盖的时机……按照这个方式使用，就可以让族长爷爷他们完全看不见我们的身影啦。”
吉赛尔把披风分发下去。
“使用之前，不要解开绳子，清风会把其中的魔力卷走的。离开的时候穿一件，回程再穿另一件，这样一来，我们的行踪肯定不会被察觉。”
“吉赛尔……”
队伍中，一名较吉赛尔更加年轻的男性精灵，用忐忑的声调问道。
“怎么了？”
“用这个，真的没问题吗？你瞧，腐叶、焦油、木炭，这些可全都是族长爷爷口中的不祥之物……会做噩梦的吧！而且，那段咒语，总感觉——跟族长爷爷口中的魔族语发音很像……”
精灵们的神情变得不安，但都没有追问吉赛尔，只是等候她进一步说明。
“不会吧……族长爷爷不是说过，精灵一族是纯善的种族吗？那位叔叔也是精灵，肯定不会用魔族的魔咒骗我的。要是事实如此，不就和爷爷的教诲矛盾了吗？”
“可是……”
“嗯，我知道你们心中不太能接受啦，把这种东西披在身上。要是现在想退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当然，可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其他族人！”
将最后一件披风发下去后，吉赛尔捧着自己的那两件披风，站到一众精灵面前，如此回答。
“有想要退出的吗？我不会怪你们的，等我回到圣森，大家都还是好朋友哦。”
两名最为年少的精灵，缓缓举起手。
意料之中。
这番冒险，不只是违抗精灵一族的戒令那样简单。
更是对族长权威的一次挑战。
一旦被发现，可不只是被骂两句就可以了事的程度。
视情况的严重程度，长老会或许会对这帮孩子，下达数年的禁足令也说不定。
于生性活泼的年轻精灵而言，这样的处罚，无异于是地狱。
精灵族尊重秩序、调和自然，并以大地孕育生命的慈爱为美德。
然而这份慈爱只投注于他们认可的秩序范畴内。
所以，如果有精灵胆敢去触碰族群的红线，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
吉赛尔尊重他们的选择。
但她本人，可不会受到这种传统理念的束缚。
怀揣好奇心，积极地探索世界，甚至和人类互相理解，达成共荣，不也符合精灵一族遵守的“调和”理念吗？
所以，她这番行动的初衷，同样可以归纳于美德，而非有意破坏秩序。
既然人类没办法主动了解隐藏起来的精灵，那至少，要让精灵了解人类世界的知识。
为了将来，人与精灵共荣之日，而构筑地基。
接过两名精灵递回的披风后，包括吉赛尔在内的剩下三名精灵，立刻解开手中披风的草绳，摊开，披在肩上，遁入阴影。
这三个身影，如字面描述的那般，化作影子，在暗影中奔驰着。
传闻中，精灵的体格、骨骼相比人类更加瘦弱，但又以灵敏的反应和优秀的协调性弥补了力量的不足。
不止是行动迅速，还可以将脚步声压到极低，足以凭借轻盈身手，穿梭于藤蔓阴影之间。
就算是技艺最为娴熟的人类盗贼，或是人类农村饲养的土猫，遇上精灵族，恐怕也要叹为观止。
再加之独一份的玛娜适应力，即使繁育能力低下，在早期的种族争斗中，精灵族也未曾落于下风。
虽不及强大的龙族，却也不至于像渺小的人类那般，活得如此卑微。
直到人类依靠火与铁，锻造出钢铁帝国为止……
其结果就是，兽耳族、龙与魔族，全都灭绝于人类的铁蹄之下。
至于和人类最为相似的精灵一族，或因利用价值与人类达成契约，或躲进光羽之森苟延残喘。
就算是守护这片森林的古树们，恐怕也不会想到，会有精灵为了和人类打交道，而不惜触犯戒律，擅自脱离族群，离开圣森吧。
周围的古树守卫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瞬间，无边树根就会窜出地表，将这些精灵团团缠住。
又有一名精灵因害怕古树守卫而止步，退出这趟行程。
然而古树守卫们，连几名精灵所穿披风飘动的影子都没有察觉到。事实上，那名精灵完全低估了咒术的功效。
亲自目睹并体会到效果后，吉赛尔不禁在内心赞叹。
这种与玛娜同源不同根的术式，其功效并不输给玛娜。在某方面，甚至要比玛娜更加实用。
吉赛尔和余下的精灵同伴终于抵达圣森边缘。这里是感知欺骗术式的延伸极限，同时也是族长和古树守卫的监视之眼无法触及的、非精灵之域。
他们成功了。
脚下这片土地，已经可以算是人类的领土。
“太厉害了！我们居然真的离开了圣森……在没有被察觉到的情况下！”
另一名精灵少年感叹地长吁一口气，隔着略显湍急的溪流，仰望面前的悬崖。
“好啦，接下来该怎么办？吉赛尔。”
“嘿嘿，我就猜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来之前就咏唱过玛娜，准备好这个啦。”
说着，吉赛尔身后的空间如蜃气楼一般摇曳，接着绽放金光，两柄华贵的、类似于登山镐的物体从中探首。
——是灰魔姬的御具玛娜。
“等、等等，你要爬上去吗？！这种坡度——”
“当然啦。已经没时间找寻其他道路了吧？这样下去，还没见到人类的城镇，天就先黑了——必须赶在天黑前回到圣森才行呢。总之，把藤绳给我吧。”
吉赛尔露出无畏的表情，从空中抽出那两柄登山镐。
镐柄是类似短弓的弧形，镐头则是类似于鹤嘴锄或反曲军刀。
镐头十分锐利，乍看之下是金质的，却又有略显透明的质感，以及隐约散发七彩辉光。这般华贵，无愧于灰魔姬宝库中，绝美的玛娜御具之名。
从身侧看着吉赛尔举起双手，各持一柄登山镐，插入岩层，确认过岩石和泥土的可靠度后，正要准备往上爬的模样，精灵少年愈发惊讶，就连手中的藤绳都忘记替吉赛尔缠在腰间。
然而他所震惊的，并非是吉赛尔疯狂的举动……
倒不如说，会想着偷偷离开圣森，两位精灵的举动已经足够疯狂了。
而决定性因素是——
某种肉血模糊，类似尸体一样的“物体”，正沿着溪水，滚动于水面下的鹅卵石之上，逐渐靠近。
如果说吉赛尔攀登峭壁的身手，会令人联想到壁虎；那么这凄惨物体，被水流推着前进的笨拙滚动，一定可以用毛虫来形容。
四肢……
骨骼应该都折断了，诡异地朝向不同方向。
身躯部分倒还算完整，甚至很少有伤口。就算有，也应该是被石子划伤，所碰撞出来的。
头部也少有损伤，可以看见死一般浑浊的眼瞳，和闪亮的银发。
银发？
精灵么？
但是没有尖耳，大概不是。
坠崖的人类？
但是身体不应该这般程度完好。
可究竟是怎样的事故，才会让她的肢体受损到这般境地。
——一时间，传闻中，人类那些残酷的刑罚，一齐浮现于少年脑海。
总之，四肢出血严重，溪水已经被染红一大片，活下来的概率为零。
“呃……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精灵少年被这副惨状吓得魂不守舍，丢下绳子，踉踉跄跄地朝圣森的方向跑去。
“喂！等、怎么了？！”
已经攀爬数米的吉赛尔听见惨叫，即刻回首，大声呼唤精灵同伴。
对方理所应当地没有回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嘛……”
她嘀咕着，俯首……
——然后。
看见那个“东西”。
***
【以光与自然为元素，以节制为之美德，光耀驱散无边之黑暗，破除四方枷锁，往至辉林之湖畔生生不息。慈爱的天鹅之魔姬，请展开您的圣羽，以高洁的光域守护我们——治愈！】
使用玛娜愈合其四肢后，吉赛尔背着人类少女，焦急地驰骋在密林中。
肉体已经完全愈合。
但吉赛尔所能够使用的治愈玛娜，也仅可以做到这一步而已。
流失的鲜血，也包括这名少女逐渐摇曳的灵魂，可不是简单地愈合伤口，就能挽回之物。
如果没有族长爷爷那般等阶的治愈玛娜，这名人类少女肯定就无法活下去了。
在吉赛尔踏入圣森范围内不久后，她突然啧一声，被迫放缓脚步。
背上轻盈的少女身躯，不讲理地逐渐沉重。
——古树守卫的根系，不知何时，爬上吉赛尔的脊背，将人类少女紧紧缠缚。
往上稍稍托举，又狠狠地往下拽，试图将之拖出圣森。
同时，粉紫色的气体，从地面缝隙中挤出，笼罩吉赛尔与人类所处的空间。
圣森在拒绝她的造访。
“魔姬大人，愿您的慈爱之心具现。森之庭院生生不息，花明挽歌流转轮回……神圣之林，在下名为吉赛尔，受大地恩泽得以生命，成为林木之间一剪绿叶……我对圣森的美德与秩序表达敬意！请，允许我，以及这位旅者进入圣域！”
吉赛尔用清晰的嗓音，对着不知不觉中，将她与人类少女包围的密林请求道。
标准精灵语，遵循古老形式道出的造访语。
古树守卫的树根立刻被驱散。
“太好了……”
吉赛尔几乎是抱着自暴自弃的态度，将这段祝词赞颂而出。
没想到，森林真的应允了她的请求。
但这只是第一关而已。
她可还没有通过“精灵”这一关。
“族长爷爷……您听得见吧？！求求您，请至少为这位旅人施以援手！”
在背着人类少女进入圣森的那一刻起，吉赛尔的一举一动，族长皆可尽收眼底。
违背戒律的处罚、擅自带人类闯入圣森的亵渎……
事到如今，已经来不及去考虑后果。
她唯一可以清晰认知到的，是如果对这名少女的性命之危视而不见……
那么她将绝对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明明以好善乐施为美德，却对生命如此漠视、虚伪、身为精灵的自己。
话音刚落，阻拦在吉赛尔和少女面前的森林景观，犹如被水流冲刷一般逐渐消散，一条道路出现在眼前。
前来迎接的当然不是族长本人。
或是树干后方，或是树叶浓密的阴影中，数名精瘦的“游侠”早已摆好架势，手挽短弓，走到吉赛尔和人类少女面前。
如果是不小心闯入圣森的人类，应该早就被古树守卫和迷幻气体赶出森林，并且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就算有能者可以闯过第一关，这群在此守候的林场卫士，也会用手中的弓箭将之强行驱逐。
但名为吉赛尔的精灵少女，为这名人类做下担保——甚至还成功发挥功用，将古树守卫驱散。
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精灵游侠们似乎认为不能轻举妄动，决定先解开迷惑术式，近距离观察。
一名像是队长的精灵游侠，走到吉赛尔面前，用责备的眼神俯视她。
其余几名游侠，手中紧握短弓，维持随时都能瞬间放箭的姿势。
队长凛然地拍了拍吉赛尔的肩膀，示意她暂且退后，然后走到人类面前。
当他掀起盖住人类的那件、原本是属于吉赛尔的绿叶斗篷时——
凛然威风的姿态不再，讶异和惊恐的神色爬满面孔。
“绝、绝脉叶？！”
一听见这三个字，包括吉赛尔在内，这群精灵游侠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僵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