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夫人——”
见着白沅过来,绿衣女子讪讪地唤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这位天河门的五夫人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甚至刚刚连上前凑趣的勇气都没有,唯恐哪处不对,触怒了这位。
那可是天河门,有着整个天下最为年轻的宗师杨玄坐镇,盘踞西北两省,势力横跨黑白二道的庞然大物。
哪怕只是最最不得宠的五夫人,也不是她们铁阳门所能得罪的——不,确切地说,正是因为这位不得宠,加上本身同样也是陇右出身,她们才能寻着人,有着机会攀上关系。
换作其他的那几位,她们根本连靠近都没资格。
“你们的刀,我可以拍板收下来,”
白沅慢慢走着,一直走到绿衣女子的身边,又静静地站了片刻,出了会儿神,忽然开口,“不过,价钱得加一成。”
可以收刀,但价钱加一成?
绿衣女子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喜意一闪而逝,随即,却又露出几分难色:“夫人,这价钱加一成,赵主事那里——”
久在商场上打混,她又如何不知道这价钱再加一成究竟是何含义?然而,这可是要担风险的。
天河门财大气粗,拔根毛都比她们铁阳们的大腿粗,生意做好了自然是财源滚滚,可若是一个不好,惹怒了那位宗师……这位五夫人虽然以前名气大,可今时不同往日,屈身侍人,又从来都不是个得宠的,怕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就这个价,每月一百把,打造的材料要和刚刚那柄刀一致,说实话,你们的工艺很一般,也就这材质稍稍有点意思,能够让老爷点头;”
白沅没有去管绿衣女子的百转心思,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挂着的一块令牌,自顾自地说着;“若是愿意,明日里我就去找老爷说去;若是不行,那便算了。
”绿衣女子的目光,顿时被令牌吸引了去。
这枚令牌看着黑黝黝的,乃是精铁所制,周围雕刻着云纹,正中则刻着一个字。
“令。”
字迹龙飞凤舞,肆意张扬——这分明是有人用手指,在百锻精铁之上,硬生生写出来的!
握铁成泥,在天河门中,也唯有那位杨宗师,才能有如此手笔。
绿衣女子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敢继续讨价还价:“五夫人恩典,程芮愧受了。”
“互利互惠的事情,谈不上什么恩典——”
白沅淡淡地回了一句,正要再说些什么,恰在此时,一个有些兴奋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
“咦?那不是白姨娘吗?”
话音未落,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已经从大街上窜了进来,闪了两闪,便落在了她的身边。
来者是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年约十六七岁的模样,柳眉凤目,生得颇为俏丽,只是眉眼之间,却透着几分骄横之气。
“白姨娘,桐小姐与人起了争端,请您立刻前去助阵。”
那侍女只是匆匆行了一礼,不待白沅开口,便大声嚷嚷了起来,言语之间,颇为不客气。
白沅眯了眯眼睛,没有发作,也没有立刻动身,反而若有所思地盯着侍女看了会儿,方才不急不缓地问着:“红绡,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平白无故的,桐小姐怎么和人起了冲突?”
“来不及细说了,刚刚看着就要动起手来,白姨娘,咱们得现在就赶过去!”
那侍女似乎颇为急切,说话之间,便要伸手来拉白沅。
白沅的眸中精光一闪,略略往后退了一步,名唤红绡的侍女登时就拉了个空,甚至,因为用错了劲道,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红绡一愣,抬头看向白沅毫无表情的脸蛋,全身一个激灵,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低头认错:“是婢子心急了,还请白姨娘恕罪。”
然而,她低下头时,脸上露出的那一抹不以为然,乃至于恼火的情绪,却根本瞒不过白沅和旁边的绿衣女子。
白沅心中并没有什么火气——如今的她,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引动不了她的任何情绪。
毕竟,她很是清楚,在眼下这个时刻,作为投降的败犬,同时也是战败方献上的祭品,她在天河门这些老人眼中,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地位可言。
“谈不上什么罪不罪的,”
故而她只是平静地说着,“桐姑娘的事情要紧,既然这么急,那就快些走吧,你在前头带路。”
***
盯着白沅远去的背影,绿衣女子程芮默然不语。
过了半晌,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见,旁边的中年汉子方才悄悄凑了上来。
"小姐——”
"看见了吗?"
程芮收回了视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什么?"
对于自家小姐没头没尾的话语,中年汉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这位五夫人,"
程芮目光闪动,脸上带着些莫名的神采,"这位辣手罗刹,当年在陇右又是何等的威风?号称年轻一辈中第一人,心狠手辣,高傲无比,一双掌下亡魂无数,咱们这样的门派素来连正眼都不会瞧的;可结果呢?惹怒了杨宗师,一朝战败,功力尽废,沦为侍妾,一辈子都得卑躬屈膝,偏偏又不得宠,甚至连个下人都敢对她大呼小叫;想要偷偷赚点儿私房钱还得拐弯抹角的。”
中年汉子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作为铁阳门掌门之女程芮的心腹,他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真实心意。
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暗地里瞧不起又如何?哪怕是这个最不得宠的,他们铁阳门也得拐了弯地找路子,才能攀上点儿关系,希望做上一笔生意。
这就是地位上的差距。
"所以,一时的风光没甚用途,咱们真正要做的,是厚实根基,这样才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要指望着其他人。”
程芮说着,狠狠握紧了五指,过了半天,方才松开。
随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向街的对面。
在那里,那个少年才刚刚爬起身来,正一边警惕地看着这里,一边慢慢向着外边的大街上挪动着脚步,手中还紧紧抓着银子和瓷瓶。
"对了,这个少年。”
她朝着那边不动声色地努了努嘴。
中年汉子脸色一正:"小姐,那位看重的,咱们要现在就收下吗?
"不了。"
程芮想了想,缓缓摇头,"谁也不知道那位五夫人是个什么心思,咱们也没必要做得太明显;左右他说过要去学功夫,你先派人悄悄地盯着,稍加引导,让他自愿加入咱们门中,到时候让钱老收下,私底下好好看着,看看有什么特殊之处。"
"是!"
中年男子躬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