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要拆迁了,当地拆迁办一封电话,将我和父母唤回了这篇熟悉而又陌生的故土(来收拾爷爷的遗物)
对于爷爷,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触,我与他的回忆只藏在那断断续续,残缺不全的童年回忆中.
在我模糊的印象中,爷爷是一个性格古怪,略显古板的小老头.他对我有种过度的保护欲,我不喜欢这种感受,所以我很少回到家乡,去面对这位古板的爷爷.
遗物无非是一些老物件,落着蛛网的摆钟,断了条腿的三脚椅,以及一个带着密码锁的檀木盒子.是那种老式滚动款的八位密码锁.八位密码,无非是谁的生日,爷爷自己,父亲的抑或是其它人的.
随着齿轮向着更新的年头滚动,锁芯松开了咬合,时间定格于我的生日.我感到有些诧异但也觉得有些理所当然,毕竟我们至少是血脉相连的爷孙俩.
盒子里盛的,是一部纸张略有些泛黄的老相册.翻开了陈旧的纸页。引入眼帘的是来两位身着八路装的男人完全。正当我不解时,意识突然恍惚片刻,再睁眼时,眼前场景千变万化。
原先狭小的房间转而变为了一片空旷的陆地,我回头看去,正好就看到了一位摆弄相机的中年男人以及正对镜头的两个八路。正是照片里的两人,难不成自己是穿越到了照片里面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走向了两位八路并尝试向他们搭话,却发现他们看不见我,而我也触摸不到任何实物。
镜头前,两位八路似乎是没见过相机这玩意儿,略感新奇的同时,在镜头面前也多了几丝拘谨。
透过两人的聊天内容,我发现年纪较小的那位似乎就是年轻时候的爷爷。
我从未听说过爷爷年少时竟然还是一位光荣的八路战士。
随着相机的快门声落下,我眼前的景象又千变万化,转而化为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还是爷爷与那位不知名的老八路,只是此时那位老八路躺在一片血泊中,他为爷爷挡下了致命一枪。
爷爷早已哭成了泪人,而那位老八路用着最后的气力告诉爷爷,他这辈子为国杀敌从不后悔,唯一的遗憾是还没有亲眼看到自己即将出世的孙子。
老八路忍着剧痛勉强笑着说道,乖孙子啊,抱歉让你还没出生就失去了爷爷啊。
随着老八路的随后一句话落下,眼前场景再次变化。
又是相机镜头前。
只是此刻爷爷西装革履,身旁是一位身着婚纱的女子,女子挽着爷爷的臂弯,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很甜。
不用言说,我便知道她一定就是奶奶了。
听爸爸说过,奶奶在我快要出生的那一年染上当年大爆发的非典,不幸离世。
所以我从未见过奶奶。
但不知为何,在看到已故的二人手挽着手相视而笑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情不自禁的夺眶而出。
此时我瞬间便明白那位救下爷爷一命的老八路临终前的心情。
爱是经验性的,人不会去爱没见过的事物,但对亲人的爱是例外
如果连自己最亲的亲人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那该是多么遗憾,多么痛苦。
每当看到别人家奶奶陪着孙子嬉戏的场景,我都会不禁联想到自己
奶奶,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见你一面.....即使只是在回忆中
可惜眼前这段回忆录却没那么有人情味,同样是白色的场景,只不过从婚礼现场变为了病房。
病床边,爷爷紧握着奶奶的手。
他们驱赶了旁人,无声的病房映衬着憔悴的身影。
两人都明白携手共度的日子即将走到尽头。
爷爷即使悲伤,但还是佯装着镇定,但是他颤抖的身躯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情。
奶奶自知大限将至,对着爷爷交代着后事。
她宝贝的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盛放着一串长生锁和一叠信封。
那串长生锁正是我从小便戴在身上的那一串,我从未想过它的出处,未曾想竟是奶奶留给我的。
奶奶又随手拿起了一个信封,告诉爷爷每年我生日的时候便给我一封。
她苦笑着对爷爷说道,抱歉啦要让你同时担任爷爷和奶奶两份职责咯。
眼前画面再次变化,这次出现在了婴儿房,爸爸妈妈将婴儿的我递向了爷爷,爷爷小心翼翼的接过。
时间也随着爷爷接过我的那一刻飞速流转,无数爷爷和我共同的回忆如走马观花般从我脑海一闪而过。
有爷爷在雨夜带发烧的我去医院,有爷爷拒绝了我去河边玩水的请求,有爷爷否定我长大要当一名军人的愿望。
至此,我终于理解了爷爷,明白了他对我过度保护的原因。
正因为失去过,才更害怕失去,不让我去河边玩时怕我发生意外,辜负奶奶的托付。
否认我成为军人的愿望,是因为他过去失去战友,所以更害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回忆结束,当我的意识再次清明时,我又回到了爷爷的那一所老宅。只是我的心境与初至时已大有不同。
突然,手机嗡嗡作响。
我拿起手机发现是一篇署名为“爷爷和奶奶”短信。
我忍着眼角的泪水,点开消息读了起来。
“乖孙子,算算日子你应该成年啦。
爷爷已经很老啦,担心坚持不到这个时候,就提前写了那么封短信。
附上你奶奶的那份祝福,祝你成人快乐。
你应该已经考上了一所大学,毕竟遗传了你可是惠儿的基因
你奶奶可是一个大专的高材生呢,放在我们那个年头,一个村也出不了几个
你奶奶她啊,给你留了一份礼物,她说让我每年给你一份
但我想把这份礼物作为你的成人礼,所以积压了十八年,爷爷对你说声对不起啊
东西就放在一个檀木盒子的夹层里,密码是你的生日
那是你奶奶她啊,亏欠你的十八句生日快乐
你奶奶她,离开的很早,爷爷我这辈子遗憾后悔的事不多
当年没有阻止她去爆发非典的那个小镇是一件
乖孙子,爷爷爱你,也爱你奶奶
如果可以的话,爷爷想活着看到你成家立业的那一天
但爷爷我这辈子已经那么幸福了,是不是不应该再奢求那么奢侈的愿望了呢...
哈哈哈......
”
我放下了手中的相册和手机,掀开了檀木盒子封闭的夹层,那是一叠共十八份的信封。
我拆开了其中一封:
上面赫然写着:
“乖孙儿,今天是你出生的第三个年头啦,祝我们的小宝贝三岁生日快乐。
不知到你喜不喜欢奶奶去年送你的那只玩具青蛙呢
今年你三岁了,正是贪吃的年纪,今年的礼物就送你个棒棒糖吧。
不过奶奶买的恐怕会过期吧,就让你爷爷那个臭老头帮你买吧
你爷爷那头犟驴的脾气放奶奶我面前也只是一只小花猫
他要是不从的话,你就把我搬出来吓吓他,嘿嘿.......”
“乖孙儿,今天你成年啦,祝你成人快乐,这也是奶奶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了。
这一次,能换你给奶奶一份礼物吗,你爷爷他还在吗...你一定要替奶奶照顾好他,这老家伙心里有什么事,身体有什么毛病,老喜欢自己憋着不说,你可一定要看好他...
孙儿,奶奶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奶奶好像亲手抱抱你,可惜奶奶已经来不及了...
即使我们素未谋面,奶奶还是好想告诉你,奶奶爱你”
我擦着止不住的泪水,拿起了相册。
下一刻,空间变幻,我再次出现在了病房。
即使知道我只是这段回忆的过客,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冲向了两位老人拥抱住他们。
这一次,他们没再消散,他们一直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