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吃饭还是洗澡呢？”
洛米莉娅热情却又不熟练的替白念脱下外套。
白念默默无语，陷入思考，至少她希望别人看着像思考，实际她只是放空了脑子而已。
也就是，发呆。
她当然没谈过恋爱了，不管是在这个世界里，还是之前的世界里，本以为是女人心，海底针，不好琢磨而已。
或者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现在看来。
问题？她没有问题。
都是女人的错。
不过，她现在好像也是女人，不对，准确来说，是女孩子！
既纯真又无邪的女孩，这样可爱的生物应该是没有错的吧？
外套被洛米莉娅拿在手上，这种被服务的感觉令白念不适应，如果比喻一下的话，那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粮？
洛米莉娅絮絮叨叨的说:
“我是建议先吃饭再洗澡的，泡完澡之后可能您会感到疲惫，不过您今天好像还忙，很累的样子，也出了不少汗...好香....——我是说，洗澡水很香！”
洗澡水很香听起来也不太对劲吧？
而且，累那也是都怪艾蕾娅啊......白念抽了抽嘴角。
“要是可以有更多人来服侍您，啊，我不是说，我觉得一个人很辛苦什么的，没有没有！我觉得做家务很幸福的！”
干活都能干出幸福感来，你脑子真的没问题吗？不对，是没什么大病吧？
白念在心里默默吐槽，没有说话，她只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会进行奇怪的脑补。
“虽然我很有精神，可是总会粗心大意，之前也老犯错，我知道您不会责怪我，可是我不能把您的善良当作犯罪的理由！”
“犯罪？没这么夸张吧？”
“当然有了！您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的人了！”
好可怕，有点像变态啊，有木有。
为了阻止这种现象的发生，白念开口解释道:
“没有那回事，我认为你家务做的很好。”
似乎又觉得这话过于温柔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补充一句。
“如果你做错什么事，我会严厉的责备你的，也会惩罚。”
至少，如果洛米莉娅把碗摔碎什么的，白念可以克扣她的工资、零花钱。
也许，还能从中小赚一笔。
“是！”洛米莉娅站的笔直，仿佛卫兵一样宣誓，“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如果犯错，请您尽情惩罚我吧！”
“你.....是不是太激动了？”白念无语。
“啊.....这个......”
洛米莉娅羞涩的挠了挠头，“是我以前听骑士说，这样可以表达真心。”
“.......是么。”
白念拼命的安慰自己，要入乡随俗。
绝对不是因为洛米莉娅是个笨蛋的缘故。
看来，下属过于勤奋也会令人苦恼，至少，她有些担心这孩子会不会精神分裂。
明明刚来这里的时候，还一副不敢说话，畏手畏脚的样子，做饭难吃都会哭出来，结果没两天，就变得这么能说，而且热情高涨。
虽然有的人是会怕生点，外人面前很腼腆，熟人面前很放肆、活泼，但白念不觉得从外人到熟人之间转化了这么快。
至少，她相信洛米莉娅一定不是这样的。
念及于此，现实过于悲惨，白念忍不住地抬头望向天花板。
不愧是你，艾蕾娅，折磨人果然有一套。
这个女仆的脑子绝对有问题。
洛米莉娅看到白念抬头望向上方，猛然心里一震。
尽管是侧脸，但她从白念那稚嫩的脸庞上看出了一丝伤感，那眼神里透露着担忧，仿佛在担心着某个人。
一定是在担忧我吧？
肯定是刚刚说自己容易粗心大意，老犯错，所以，主人放心不下吧？
虽然嘴上说，如果犯错的话，会严厉的惩罚她。
但，洛米莉娅知道，那一定是在安慰她，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忍不住地偷偷掉泪。
她太感动了！
明明只要享受就好了，却费尽心思的关心她这个下人，还送礼物，这是何等的善良啊？
但，要是哭出来的话，一定会让白念感到困扰，并且更加担心她吧？
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的关照与关爱，叶可琳又怎能奢求更多呢？
想到这，她偷偷用手擦去从眼角跑出来的眼泪，并且为了不被发现，还露出甜美的笑容。
“还...得努力才行啊......”
白念喃喃自语的低下头，压力如压抑的暴雨前夕那样舔舐着呼吸，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虽然家里的女仆不太正常，
人是铁，饭是钢。
不管怎样，先吃饭再说。白念转头吓了一跳。
洛米莉娅笑脸盈盈的看着她。
“喂，你笑什么？”
“啊？没有啊。”
说什么没有，明明就是在笑......白念疑惑的眨了眨眼，确认一遍。
嗯，没看错。
在笑。
既然如此，那就是事出有因，她好奇的问道:
“是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没有哦，主人。”
“.......那你就是想起什么开心的往事？”
“也没有哦，主人。”
看着满脸笑容的洛米莉娅，白念只想大喊一声。
你神经病啊！
本来就觉得她笨笨的，现在还多少沾点神经质，都说一加一等于二，这两者相加起来，已经效果爆炸了。
真想把这孩子赶走啊。这是白念真诚的想法。
可是，心里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说不出口的，就像棉花糖里没有糖。
不过，既然是傻孩子，白念决定试试套点话。
“问你件事，艾蕾娅叫你来的时候，有特意叮嘱什么吗？”
“是的，主人，艾蕾娅大人叫我好好照顾您。”
“这样啊...她如此关心我，真令我感动。”
真的太感动了，家人们。
白念惺惺作态的愧疚，让洛米莉娅深信不疑。
不过，在如何高情商的安慰人这一方面，对于洛米莉娅似乎有些超纲了。
她一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的样子。
简单来说。
如果不管不顾下去，她就会急了。
白念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是时候，问出自己想要的问题了。
“说起来，艾蕾娅小姐那么关心我，也一定会定期，噢，我是说，偶尔，她会偶尔询问情况吧？现在我的身边人就你一人，所以，她会问你的吧？”
说着，白念声音变得温柔。
“我有点好奇，艾蕾娅小姐是用魔法还是书信和你联系呢？”
“呃...这，这个。”
洛米莉娅身子猛然一颤，她的脸色苍白，汗珠从洁白无瑕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怎么了？”
“呃...没！没事......我......”
“你的脸色好像很差，是生病了吗？”白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的皱着眉。
“难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对不起，请原谅我。”
对不起三个字犹如炸弹一样，轰的炸在了叶可琳脑袋里。
“不！”
几乎是下意识，洛米莉娅大叫起来，随即她似乎意识到失礼了，连连道歉。
“对、对不起，我居然非常那么失礼的声音，吓到您了吧？主...主人。”
白念摇摇头，微笑的安抚她。
“没有这回事，该道歉是我，我好像问了很让你苦恼的问题。”
那一抹微笑就像春风闯入了港湾，温暖了四季。
洛米莉娅的脸色好了很多，但充满了愧疚，她低着头，两只手没有空着。
左手是替白念脱下的外套，右手是白念送给她的礼物。
都说人在情绪不好的时候，抓住东西就会让人好受，但此时此刻，洛米莉娅只觉得自己不是人。
“居然让您对区区女仆道歉，这是何等的失礼与冒犯......我，我真是罪该万死，明明您对我那么好......”
“你错了。”
听到白念的话语，洛米莉娅瞳孔一紧。
压抑的痛苦让她咬破了舌头，铁锈味在嘴巴里是苦涩的，心中的期望与美好幻想瞬间破碎。
是啊。
她错了。
她只是一个女仆而已，一个下人。
她的任务只是照顾白念，并且定期出门给艾蕾娅写信，汇报日常，白念有没有说些奇怪的话，有没有和什么人见面。
收到的命令也是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
哪怕是白念也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
但，只能照做。
洛米莉娅承认错误。
“是，主人，我错了很多。”
明明只是下人，居然痴心妄想地奢求更加亲密的关系。
这是僭越，坏了规矩。
洛米莉娅弯曲着膝盖，却始终无法继续弯下去。
她不是没有跪过。
只有，这一次，让她觉得如此艰难，仿佛每一次用力都是刺骨之痛，让她不禁想起了从前的记忆。
因为虫灾，收成不好，她和姐姐的父母饿死了，所以，她和姐姐是孤儿，生活的苦难令她和姐姐身心俱疲。
她每天最害怕的不是夜晚，而是天亮，因为那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的一天就意味着昨天吃过的饭已经没有用了，需要重新找吃的，饥饿像是催命鬼一样催促着她们在冬天里的大街上四处游荡。
一开始还能有好心人喂些吃的，渐渐的，大家的日子也不宽裕了，她们只能翻垃圾桶，最后...连垃圾桶都没有了。
饿肚子的人太多了，她和姐姐争抢不过别人。
她甚至看见，前一阵子还给她馒头吃的好心人，现在面目狰狞的争夺一个烂苹果，为此和别人大打出手，即使鼻子流血依然不愿意放手。
冬天的风是那么冷，像是冰冷的鞭子抽打着身体，每一步的路都是那么累，累到大脑渐渐放空，内心逐渐空洞。
姐姐的眼睛也早已无神。
她想，所谓行尸走肉，便是如此吧？
那一天晚上，她只觉得好冷，明明以前只要睡觉就好了。
姐姐对她说。
——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她害怕极了。
害怕姐姐不要她这个累赘，哭喊着拉住姐姐的腿。
姐姐没有说话的离开了。
很晚，姐姐回来了，她没有睡着，因为实在饿的受不了。
姐姐鼻青脸肿，手上拿着一个脏兮兮的面包，以及后面站着的女孩。
那个女孩脸上干净极了，仿佛一点灰尘都没有，衣容华贵。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了。”
那个女孩如此说道，宣判了她和姐姐的命运。
那是幸福的。
可以有床睡，可以有衣穿，可以有饭吃。
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所以......洛米莉娅眼神渐渐暗淡无光。
尊严这种东西，她早就不配拥有了，不是吗？
是一直以来，安逸的生活让她渐渐迷失自我，忘记了痛苦是什么滋味。
错在她的身上。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洛米莉娅安静的跪在了地上，祈求着错误得以救赎。
“你......跪在地上干什么？等下，这是什么仪式吗？”
白念的声音似乎既惊讶又困惑，但洛米莉娅没有力气抬起头，或者说，有些不敢。
“不，主人，我感到很抱歉，恕我没法回答关于艾蕾娅大人的任何事，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我都会承受的。”
每次犯错，姐姐都会替她承受惩罚。
——琳卡，你要袒护到你妹妹到何时？
——是啊，她又打碎了杯子，那可是艾蕾娅大人一直喜欢的茶具之一，少了一个就不成套了。
——身为妹妹却笨手笨脚，忘东忘西，和姐姐完全不是一回事。
别人对她姐姐说的话，她都还记得。
“搞不懂，干嘛莫名其妙的下跪啊......起来起来，我老家有说法的，被别人跪会折寿的。”
“您......不是说我错了吗？”洛米莉娅惊讶的抬起头。
而且，那种奇怪的说法是什么啊？折寿？从来没听过。
白念不耐烦的白了一眼。
“当然是你错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不是，你怎么一会觉得我对你很好，一会又觉得我对你坏？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洛米莉娅瞪大着双眼，她从白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责备，要说那是什么，那便是困惑吧。
“我本来就没把你当成单纯的女仆，所以你说区区女仆，这当然是错的啊。”
“我.....不明白。”
“朋友啊。”
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