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伴已经变成了尸体。
剧烈的呼吸在胸膛里跳动，血液带着恐惧游走全身，仅仅是保持理性，还没有发疯就已经拼尽了他的全力。
无法理解的恐惧站在前方，全身上下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静谧的月光照在了身上，让那扭曲的躯体更加明显。
“那么。”
恐惧发出声音，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是人吗？......他不敢置信，明明倒在地上的同伴已经变成了两半了，树上的枝头还有只手，却依稀可见人的轮廓。
啊...没错，同伴已经散落的哪里都是，像一块碎掉的豆腐一样。
把同伴变成这幅样子的存在，怎么......怎么可能是人啊。
“接下来就要到那个村子里了，是西南方向啊。”
恐惧喃喃自语，抬起还在滴血的手放在下巴颏，轻轻摩擦，似乎在思考一样。
他害怕极了。
即是怕死，也是畏惧。
以及，那个怪物在说...，西南方向啊。
那岂不是就是...他在的村子里吗？
忽然间，女儿的笑脸浮现在眼前，那是记忆牢牢刻在脑子里的，是属于家人的回忆。
他的妻子...父母......都在那里啊。
忽然，恐惧看向了心惊胆战的他。
“你知道路吗？”
?
完全无法理解的话，他根本无法理解，即使用斧头把脑袋劈开也一定无法理解这句话吧？
“哼......真是狡猾的人类，那好吧，为了快一点，我就和你做个交易吧。”
他依旧无法理解。
恐惧舔了一下利爪，吸饮着上面鲜红色的液体，然后像是吐槽劣质酒一样发出牢骚。
“啊，真是的，人类一旦长大就少了那种味道啊，所以才小孩子什么的才更好啊。”
恐惧看向他。
“你说呢？人类。”
这是什么？
要问他觉得小孩子好不好吗？
如果是平常的话，他可以自信满满的说出——“我的女儿最棒了”，“一定会把她培养成优秀的魔法师”，“我的人生就只有这个了。”
所以——
“不...不......不好。”
他的牙齿不停的打颤，刺挠的声音响彻整个脑袋里。
反驳恐惧的意志是愚蠢的，会被杀掉的吧。
但是，为什么还是不由自主的反驳了呢？
他想，这一定是因为他想改变什么吧。
“是么，我的同伴倒也有喜欢长大的人类，虽然理念不同，不过，这样省的为了吃的争吵了。”
说到一半，恐惧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跑题了。
“不说这个，你有家人吧？”
“咦?——啊，...没有，没有，没有！！”
他忍不住尖叫起来，嗓子非常类似鸡被掐住脖子的尖锐声，难以想象，平常那个粗狂的嗓音此时此刻变得像细笛子。
剧痛从舌尖传来，为了能够表达话语，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身体的疼痛给他带来了一丝清醒。
“哈，说什么没有呢？很明显就是有啊。”
“不...不不不，没！没有！——啊！！！”
他看见有什么东西闪过自己的眼前，下一秒，身体有一块变得空荡荡的，仿佛跟漏风一样。
痛苦的惨叫从他的嘴里嚎叫出来，剧烈的痛苦占据了意志，他在地上来回翻滚，尘土沾到了伤口，如同盐撒在了上面。
这使得他更加痛苦。
恐惧拿起他的手臂，像是玩树枝一样耍了几下，接着，一口咬上去，然后嫌弃的吐掉一口。
“啊，果然不好吃呢，有种腐朽的味道。”
发完牢骚之后，恐惧像是丢掉垃圾一样，把他的手臂随意的扔在地上，和他同伴的一部分在一起。
恐惧如此说道:
“不要把我当成蠢货啊，人类，为什么你们总是如此呢？以为用谎言就可以改变现实，真是愚蠢。”
他捂住伤口，努力维持意志，使他没有昏过去。
这个时候，直接晕倒就好了，只要闭上眼睛就好了，那样就不用承受痛苦了，但......
他的脑中又浮现女儿的模样。
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不断的滴在地上。
现在，至少现在还不行。
他不能逃避现实。
“我...没有....家人......。”
“你应该看看自己，尤其是下半身。”
他颤颤巍巍看向下面，那是可悲的模样，裤子早已湿了一大片。
恐惧耸了耸肩。
“被吓到失禁却还没有大呼小叫，一定是在忍耐着什么，是为了家人对吧？毕竟。”
恐惧嘲笑道:
“人类就是这么愚蠢的动物呢。”
“你...你..你.....”
他的身体颤抖个不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像鹦鹉学舌一样重复着单调的词汇。
“把我带过去，我可以选择放走你的家人。”
轰隆一声，恐惧的话炸在他的脑袋里，他瞪大了眼，恨不得把眼珠子扣出来，情不自禁地，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游走全身。
但下一秒，内心的恐惧愈演愈烈，不停的舔舐着、吞噬着他的理智。
那身为人......应该有的理智此时此刻正在告诉他。
他怎能出卖别人去获取活着的机会呢？
那不是人。
那是魔鬼。
是最卑劣的噩梦才能使出的把戏。
可是，
恍惚间，一个念头从内心深处了冒出来，贪婪的吸取着他的理智。
是啊。
是啊。
既然是人，想要守护家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既，既然，怪物知道村庄的方向，那么，去往哪里，也是早晚的事吧？
只，只不过，只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而已，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如此心想，并且掉进了欲望的深渊。
既然如此，不应该拯救更多的人吗？
既然都会死，为什么，不能够救人呢？
啊，没错，这是在救人呢。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
不...不牢牢抓住，是，是不行的吧？
没有救下应该救下的人，会恨他的吧？
看着他，恐惧眯了眯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最终，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地上的同伴，以及树枝上的同伴，然后行尸走肉的前往一个方向，眼神空洞，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
风啊吹啊吹，把血的味道吹到更远的地方，也吹到了他的鼻子里，爬进肺里，肚子里。
腥臭的味道让他想吐。
可是，他已经不是人了，没有了灵魂，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所以，吐不出来，也感受不到恶心。
走在半路上，他不禁心想。
要是那个一开始死的人......是他就好了。
深夜里，鸟儿一阵又一阵地惊恐的飞走了，驶向了自由的天空。
那是自由的方向。
恐惧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
直到到达了目的地。
而他只能亲眼目睹惨剧的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