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次以后,我再用《孟子》里的话询问轲轲,她都再也不理我了。也许她是在以此教训我吧,随随便便质疑亚圣,的确是不对的。可是,很多事情我的确理解不了,大约伟大思想家的思想的确很难懂。可是,看着轲轲,我又觉得不是思想家的思想难懂,而是女孩子的心思太难猜。
有一天,我忽然间心想,我为什么要去弄懂轲轲的思想呢?轲轲自己都没有行动,我去**的心干什么?轲轲是孟老夫子,那么伟大的人,怎么可能在摆烂呢?
她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质疑?
我真正应该在意的事,难道不该是我有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吗?
除去她的真实身份是孟老夫子,轲轲绝对是一位可以拿出去炫耀的女朋友。
我有了这么一个女朋友,我却总是在思考哲学问题?
哦,天呐,我还是不是男人啊。
可是,我根本没有和女朋友相处的经验。这些天的相处,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轲轲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母亲当了甩手掌柜,而我就更闲了。我把《孟子》看了好几遍,忽然想起来,我都有好久没有去过大坝了。
我想和轲轲一起在大坝上散步,看看星空。
于是晚饭的时候,我对母亲说:“妈,你也该管管事了,今天晚上你看店行不行?我想带轲轲出去散步。”
“好啊好啊,你们出去走走,妈十分开心,轲轲,你要和阿丑出去走,知道吗?”
“哼。”轲轲自顾自扒着饭,没有说什么。
晚饭以后,我用自行车载着轲轲出门了。
轲轲穿了一件碎花的连衣裙,戴了一个可爱的小草帽,坐在自行车的后座,用手扶着车座,望着远方好像在思考什么。我蹬着车,穿行在夜色还没完全降临的街道上。
铃铃铃,铃铃铃,路人被我的车铃声吓了一跳,然后就都被我身后的女孩吸引。
“阿丑,你这是要带轲轲去哪啊!”有熟人喊。
“去大坝!”我说。
“哦!好啊,浪漫的嘞。”
浪漫是形容小情侣的。在他人眼里,似乎都已经默认了轲轲是我的女朋友。
她本来就是,她不是我的妹妹,不是我的师傅,是我的女友。
我与其在意她过去的思想,不如在意她现在这个人。是啊,现在的她,当下的她,实际的她。我承载着轲轲的全部重量,我感受着,她实在的全部。
来到了大坝附近,轲轲提议下来走路。于是我们就这样并排前行。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大坝就是地平线,它的背后就是整个天幕。
轲轲走上大坝,尝试着张开双臂,两脚比着直线走路。刚刚抬起脚,就晃悠着双手差点要摔倒。我笑着赶紧扶住她。
“笑什么啊!蠢徒儿!”她的脸一下红了,“是不是觉得师傅很丢脸……”
“没有啊,我只是笑,每一个第一次来大坝的人,都喜欢在上面这样走路。”
“……因为它真的很高,又很长嘛。从大坝的这头走到那头,要花多久?”
“不知道,现代人没什么人有时间去做这种闲事的,就算是闲得如我,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为什么不做呢?”
“因为没有意义吧。”
“意义……”
轲轲这样说着,突然走向了楼梯。
“诶?轲轲,不要下去,过去就是海边了,晚上危险。”
听了这话,轲轲非但没有走,反而飞快地跑了起来。
我紧张起来,赶紧追了过去。
“轲轲!不要跑啊!很危险的!”
轲轲却越跑越起劲,抡圆了双手,仿佛恨不得在脚下踩出火花。
我们就这样一路踩进了有海水的沙地里。
“轲轲!这样真的很危险的!”
我刚刚靠近,忽然,咸咸的海水扑了过来,打湿了我全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
轲轲发出了大笑,原来是她捧起了水泼到了我的脸上。
“好啊,原来你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戏弄我。”
“不然呢?”
轲轲又捧起水,继续向我发动攻击。
这下不得不还击了。
我也舀起水来,向着轲轲泼去。
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浸湿了她的裙子,月光下,轲轲就好像一位海中的精灵。我看着这样的她,到最后,我已经不是在打闹了,我是在欣赏美。她的每一张笑脸,她的每一个动作,她脸上的每一滴水滴,她的每一簇黏在一起的头发。
我渐渐的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忘记了世界,忘记了我。我的意识似乎在广阔无边的大海中遨游,海水托着我,把我引领向每一个方向。每一个方向都有一个图景,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带着小草帽的可爱女孩。
啊,我这是在做什么呢?
时间回来了,地点回来了,世界回来了,我想起了我。
和转生为女孩子的孟子在海里嬉戏打闹,互相洒水。天啊,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怪梦。
但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见我的动作停了,轲轲也停了下来。她两手背在背后,微微弯着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啊,天啊,这样我们会感冒的。”我紧张地说。
轲轲微微一笑,向我伸出手:“那我们就回去吧。”
明明说好是带她来散步。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玩水。
我牵起了轲轲的手,两人就这样向着大坝的方向一点点返回。
月亮静静地挂在天上,微风轻轻地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