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心姐!我已经有一小时没有听到平哥的故事了!”
一间小屋内,巫自缘兴奋地缠着凤鸣心上蹿下跳。
多年的雇佣兵生涯,虽是一人的独狼生活,但凤鸣心也没有感受到太多孤独。
一是习惯了,另外是这个巫自缘有些过于聒噪了。
巫自缘离开得诡异,出现也很离奇,自从凤鸣心决定带着剑痴寻医之后,巫自缘就会时不时出现在凤鸣心的生活中。
巫自缘一出现,冒险城里的人就会熟络地和巫自缘打招呼聊天,像是正常关系的朋友聊天,可一旦巫自缘消失,冒险城里的所有人都会忘记和她有关的一切记忆。除了凤鸣心。
这种诡异到极点的能力,黏着凤鸣心的习惯和对凤鸣心口中的“李道平”强烈好奇心,还有偶尔很便秘的表达能力,综合这些,来历不明的小洋裙少女真实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摸了摸巫自缘的小脑瓜,凤鸣心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继续回忆着自己尚能记起的那些过往。
她不打算再问巫自缘为什么要化名,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既然第一次问自缘的时候她不愿意透露,那凤鸣心也不再强求她表明自己的身份。
巫自缘就这样时断时续地出现在她身边,再加上冒险城几位狐朋狗友的折腾,寻找药方的岁月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渡过了五十年有余。
冒险城的几位熟人不是死在地下城就是已经退休养老,凤鸣心秀丽橙黄的头发也已经染上不少银白,去年确认自己已经年老力衰后也正式退出了雇佣兵生涯。
凤九天和凤九溟两人的皇位斗争也以凤九溟消失作为最后的结果,圣凰帝国迎来新帝君的统治,等凤鸣心回去探望圣凰帝国的时候,陪伴在凤九天身边的多了一位长相柔和又有些莫名熟悉的新皇后。
虽然凤鸣心完全不了解这位新皇后的底细,不过凤九天对她相当信任,新皇后待人处事也相当明事理,对凤鸣心的态度也格外地柔和,逐渐地,凤鸣心也接纳了这位新皇后作为自己的嫂子。
寻找治疗剑痴的药方迟迟无果,正如圣独白所预料的那般,剑痴最终还是落得个无疾而终的结果,在凤鸣心的陪伴下平静地寿终正寝。
看着剑痴安详逝世的面容,凤鸣心本能地明白自己的大限也已经差不多了。
她差不多该去另外一个世界了。
无论那边是死亡的深渊还是真正的李道平等人,最起码她完成了自己于当世的职责。
唯独巫自缘的相貌依旧,陪伴在凤鸣心身边的热情和活力不见丝毫衰减,在凤鸣心曾经数次陷入低谷的时候为她加油打气。
“鸣心姐,你现在还会觉得这里的世界都是虚构的吗?”
凤鸣心坐在摇椅上闭目叙述过往,巫自缘便俯低身子,把头埋在凤鸣心的膝盖上,等凤鸣心再一次讲完另一个世界的经历后问道。
自从出院后,凤鸣心没有再和其他人透露过李道平的事情以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真正猜测,除了这位神秘兮兮的巫自缘。
“或许吧,已经不重要了,在陪剑痴的那段时间里我也释怀了,无论平到底是我的幻想还是真有其人,都不影响那些记忆是我最珍贵的时光,更不影响我现在该怎么做。”
睁开眼睛,凤鸣心思考了一阵,随后懒散地回道。
在时间的洪流下,无数珍贵的回忆早已风化,留下的只剩回忆的茫然。
对李道平的追求,对寒玉梅的嫉妒憎恨,对自己没有能力将李道平留下的自卑悔恨,曾经纠缠不休的爱恨情感,在岁月的冲刷下早已变成一片空白的淡然。
但唯独曾经带给自己的温暖不会变。
和李道平与共的一切,无论是甜蜜的巅峰期,还是互相伤害的爱恨交织,又或是推倒洗牌后互相小心翼翼的接触,对现在的凤鸣心而言全都是令人怀念的宝物。
“自缘你又是怎么想的呢,这种事情我不可能比你更了解吧?”
“唔......我想先听听鸣姐是怎么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的!”
对凤鸣心的暗示问题,巫自缘不置可否,反问凤鸣心一句。
“要我以这种角度思考的话...我想还是焚心幻境的试炼吧,以及这个世界原先凤鸣心的召唤。”
躺在摇椅上,头发有些花白的凤鸣心整理着自己的思绪,随意地答道:
“原先世界凤鸣心精神错乱的本质是希望弥补遗憾的幻想,用‘李道平’这样的存在来扭转这个世界星火燎原发生过的悲剧,不过我认为,正是借用第三方未知的存在来弥补遗憾这一点揭示了原先凤鸣心刻进骨子里的自卑。”
“想象是自由的,可比起想象自己无所不能,原先凤鸣心更愿意想象的是一位完全不认识的第三者来力挽狂澜,我想这一点足以证明他对自己能力的自卑。”
“鸣姐,那为啥是你来到这里呢?照这个道理,道平哥不是更合适吗?”
巫自缘举起小手提问道。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在我看来,原先凤鸣心对‘李道平’的妄想也可以视为潜意识里自己想要变得成熟稳重的心愿体现,之前替剑痴寻医的时候还听过一个词,好像是叫‘投射’来着?差不多就这意思。”
“除了弥补星火燎原悲剧的遗憾,原先凤鸣心最后的遗憾是自己的无能,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亲自来为星火燎原举办最后的葬礼。”
纵使原先凤鸣心的幻想成真,真有一个无所不能和李道平重名的人帮原先凤鸣心扭转了星火燎原悲剧的发生,原先凤鸣心的心伤也不会就这样治愈,因为平息一切的终究是他人,带来祸端的永远是自己。
所以原先凤鸣心想看到的是可能性,一个成长后更加成熟稳重自己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我的这些推论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为另一个自己起到模范作用,但我已经替他过完了一生,这样的示范又能有多少意义呢?”
想到这里,凤鸣心就忍不住自嘲一声。
“鸣心姐刚刚不是说过了嘛,这里究竟是虚构还是现实已经不重要了哦!”
听到凤鸣心的自嘲,巫自缘神秘一笑。
“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渡过的一生不是另一位凤鸣心的梦境?”
“你的意思是....”
“鸣心姐在最迷茫的那段时间不是经常会去看玻璃上折射出来的自己面容吗?焚心幻境的实质可以看成是一块更大的玻璃,它折射呈现的不是单单一两个人,而是一整个世界,现在的鸣心姐就是在这块玻璃之中经历自己的一生,同时以他人梦境这一方式作为幻境的载体。”
“这样啊...这样一想还有点难为情呢。”
想到自己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操作,凤鸣心苦笑一声。
“没事的,我觉得鸣心姐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光是我,那位凤鸣心也一定会很崇拜你哦!”
随着两人的闲谈,太阳逐渐落下,夕阳照进窗内的阳光越来越多,拂在躺在摇椅的凤鸣心身上,让凤鸣心忍不住感到眼皮子越发沉重。
“时间好像差不多了...自缘,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明白自己大限将至,凤鸣心强行撑着精神,提起最后一个问题。
“.......会的,一定会的!”
巫自缘沉默了很久,随后打起精神向凤鸣心保证道。
“是吗,那有机会再见了。”
叹息一声,凤鸣心最后还是接过了巫自缘的保证,和巫自缘相处的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巫自缘刚刚表情是没有底气的表现。
她似乎有些明白巫自缘为什么要坚持用另一个身份名字的原因了。
“最后还得跟你说一声谢谢,无论是这里,还是原来的世界,每当我陷入最低谷的时候,都是你拉了我一把,谢谢。”
看着窗外的夕阳,凤鸣心提着最后的力气说完最后一句话,沉眠在满目迎接自己的阳光下。
她终于能跨过这个世界的彼岸了。
巫自缘没有回话,等发现凤鸣心已经与世长辞后身体才开始逐渐颤抖,对闭目的凤鸣心哽咽着说出自己的心意:
“是我要说谢谢才对,是你和道平哥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我,我这才没有被大家遗忘,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呀....队长!”
巫逸秋趴在凤鸣心身上颤抖地哭着,说着内心深处从来不敢表达的谢意和歉意。
就算能有机会再次重逢,她也不会再是巫逸秋了。
最后的心愿已了,哭干泪水的巫逸秋无法再抵抗本能的召唤,身体和意识逐渐模糊溶解,融进虚空之中的一处庞大意识中,为下一次的苏醒蛰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