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伯爵的府邸矗立在村庄最高处。
灰色石墙上爬满常春藤,铁艺大门上的家族纹章已经生锈。
庭院里的喷泉早已干涸,石像天使的翅膀缺了一角。
碎石小径两旁的玫瑰早已荒芜,只剩下杂草从裂缝中钻出。
两名卫兵站在台阶下,铁甲上的搪瓷徽记剥落大半。他们的长矛倚在墙边,木柄上的漆已经褪色。
大厅的彩绘玻璃蒙着灰尘,阳光透过破损处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挂毯上的骑士图案褪了色,金线暗淡。橡木地板因潮湿而微微隆起,每一步都会发出吱呀声。
壁炉里只剩下几块木炭在燃烧。墙上的烛台大多空着,只有必要处点着蜡烛。银器蒙尘,铜制吊灯失去光泽。
"站住。"卫兵举起长矛,"伯爵大人不见闲客。"
安洁莉娜继续迈步,靴子踩在碎石上。银发在晨光中微微摆动。
"我说站住!"另一名卫兵横跨一步。
她从裙袋里取出银质徽章,动作优雅而从容。阳光照在徽章上,十字剑的纹路清晰可见。
长矛立刻放下。
"抱...抱歉。"卫兵后退一步,"请跟我来。"
安洁莉娜收起徽章,裙摆轻轻扫过台阶。卫兵快步上前开门,铰链发出吱呀声。
"驱魔人大人..."他的语气从傲慢变得恭敬,"伯爵正在等您。"
她径直走过大厅,皮靴在橡木地板上踏出节奏。挂毯上的骑士像似乎都在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卫兵小跑着为她指路,铁甲碰撞作响。
而她只是保持着优雅的步伐,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
仆人端来一个银盘,搪瓷已经剥落,露出下面的铜色。
盘中是几片发硬的黑面包,配着一小块发黄的奶酪。玻璃杯里倒着掺了水的葡萄酒,杯沿有一道裂痕。
安洁莉娜坐在会客室的橡木椅上,椅子的一条腿略短,每动一下都会晃动。壁炉里只燃着几块潮湿的木柴,烟气从裂缝中渗出。
"抱歉,小姐,"年迈的管家低声说,"厨房现在只有这些..."
她优雅地端起酒杯,假装没看见杯中的沉淀。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照亮了桌布上的补丁。
墙上的烛台只点着一支蜡烛,蜡油从铜制底座上流下。挂毯后面的墙纸已经剥落,露出潮湿的痕迹。
管家站在门边,不安地整理着褪色的制服。外面传来仆人收拾餐具的声响,银器相碰的声音格外刺耳。
"伯爵大人临时有要事处理。"一位穿着深蓝色长裙的女性推门而入,裙摆上的刺绣已经褪色,"我是艾琳·霍华德,伯爵的私人助理。"
艾琳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看了眼桌上几乎未动的食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抱歉招待不周。最近的洪灾毁了大片农田,联合王国那边又...唉,这种边境小镇已经无人过问了。"她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袖口的补丁,"伯爵大人把积蓄都用来救济百姓,府上现在..."
"我只关心委托。"安洁莉娜放下裂纹杯,紫色的眼眸平静如水。
"啊,是的,当然。"艾琳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契约,"关于灰岩山的事..."
安洁莉娜的目光掠过墙上的肖像画。画中的美妇人穿着华贵的礼服,戴着宽檐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她身旁站着一个少女,同样戴着帽子,金色的发梢从帽沿垂下。
"那是..."
"伯爵夫人和小姐。"艾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语气有些仓促,"她们去年回娘家了。北方的空气对夫人的身体更好。"
安洁莉娜的紫眸微眯,注视着画中人被帽檐遮住的面容。
"委托书在这里。"艾琳翻开羊皮纸,声音略显紧张,"关于报酬..."
"我看过了。"安洁莉娜收回目光,"四千五百索伦,一匹马。"
画中的母女依旧带着帽子凝视着会客室,帽檐的阴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死亡时间。"安洁莉娜的声音平静。
"最早的是三周前。"
"尸骸。"
"只找到盔甲碎片和..."艾琳咽了口唾沫,"血迹。"
"目击者。"
"没有活口。但猎人在山上发现过巨大的脚印,还有..."
"具体。"
"三尺长,像野兽的爪痕。树干上有抓痕,最高能到两丈。"
"出没规律。"
"通常是夜晚。新月时最活跃。"艾琳翻着记录,"白天似乎会休息。"
"银器反应。"
"士兵的银剑完全无效。"
"其他武器。"
"教堂的圣水也...没用。"
"最后一次目击。"
"昨晚。山上传来嚎叫。比狼更..."
安洁莉娜抬手示意够了。她站起身,紫眸中闪过一丝思索。
"我需要地图。"
艾琳展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地图,墨迹已经有些模糊。
"灰岩山在这里,"她的手指点在一处阴影区域,"这是主要的商道,最近改道了。这些红点是发现尸骸的位置。"
安洁莉娜俯身查看,银发垂在地图边缘:"洞穴。"
"有三处,"艾琳用羽毛笔圈出位置,"最大的在北坡,但太危险了,没人敢靠近。"
"水源。"
"一条溪流,从这里流过。"
"村落。"
"除了溪木村,这里还有两个小村庄,但已经..."艾琳的声音低了下去,"撤离了。"
安洁莉娜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在某个位置停住:"这里。"
"那是...一片乱葬岗。"艾琳惊讶地看着她,"十年前的战争留下的.."
"明白了。"安洁莉娜直起身,"这些就够了。"
艾琳张了张嘴,目光扫过桌上发硬的黑面包和掺水的劣质酒。她的手指绞着裙摆,欲言又止。
安洁莉娜已经收起地图,将银质徽章别回裙侧。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
"我..."艾琳的声音很轻。
皮靴在地板上轻叩,裙摆划过门框。银发在晨光中一闪,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管家还保持着欠身的姿势,手中端着那个掉漆的银盘。空荡的会客室里,只剩下壁炉中几块潮湿木柴的噼啪声。
"准备好索伦,和那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