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住了月亮。
一滴雨水落在安洁莉娜的银发上。她抬头看向天空,眉头微皱。按照天象,今天不应该下雨。
雨点渐密。
左轮收回皮套,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块油布,包裹住弹药。雨水打在山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不对劲..."她摸了摸雨水。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雨水泛着淡淡的腥味。
山路开始变滑。泥土和碎石在雨水中松动,脚下的地面不再可靠。远处传来溪流的轰鸣,水位正在上涨。
安洁莉娜看向山下。来时的路已经被雨幕笼罩,马匹在橡树下焦躁地踱步。
再往上,就是那两个洞穴。
雨水顺着岩壁流淌,在地上汇成小溪。她的靴子已经沾满泥浆。这样的天气,银弹的准头会受影响。
但那两张皮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会在满月这天蜕皮?
远处又传来那两种声音的嚎叫。
安洁莉娜握紧左轮。往回走,要重新计划。继续前进,可能会遇到更危险的情况。
雨越下越大。
雨水拍打在岩壁上。
安洁莉娜举着油灯,火光在洞穴中摇曳。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湿润的声响,泥水顺着裙摆滴落。
洞壁上的抓痕间,镶嵌着零星的金属碎片。她取下一片,擦去泥污。银色的金属上刻着细密的符文,那是驱魔人协会的标记。
"咔嗒。"靴子踢到什么东西。
油灯照亮地面。一枚徽章躺在泥水中,和她胸前的一模一样。徽章上的十字剑已经生锈,但铭文依然清晰。
再往深处。碎裂的皮靴,断裂的银剑,破损的皮甲...都带着协会的标记。
安洁莉娜蹲下身,捡起一个布包。包里是未开封的银弹,和北方工会的图纸一起放着。
她继续前行。洞穴深处出现了一片空地,地面上堆积着武器和装备。每一件都属于驱魔人。
油灯的光照在角落。一具具白骨整齐地靠着岩壁,身上的衣物已经腐烂。她数了数,至少有二十具。
骨头上有啃咬的痕迹。
最里面的白骨旁,放着一本日志。纸页已经发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这是个陷阱。领主..."
后面的内容被血迹浸透,看不清了。
......
油灯移向另一具白骨。骨头上的啃咬痕迹很浅,不像其他尸骸那样被啃得粗糙。
一本皮面笔记本躺在白骨手边。封面上绣着驱魔人协会的徽记,边角已经发黄卷曲。
安洁莉娜翻开笔记:
"第一天:
这里不对劲。领主给的情报太详细了,详细得不像是惊慌中记录的。"
"第三天:
找到了十二具同行的尸骨。都是近月失踪的驱魔人。他们的装备完好,像是被特意保存着。"
"第四天:
那东西很聪明。它故意留下痕迹,引我们来这里。每次满月,就会有新的驱魔人被派来..."
"第六天:
断粮了。来时的路被堵死。那东西在等我虚弱。它喜欢玩弄猎物。"
"第七天:
我听到了两种声音。一大一小。它们在..."
最后一页被血迹浸透。笔迹变得潦草,像是在挣扎中写下:
"别信领主...这是个陷阱...他在喂养什么东西..."
安洁莉娜合上笔记。油灯的火苗摇曳,在洞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
安洁莉娜重新翻开笔记到最后的完整页,而后面几页被撕破了一角,但依然能辨认出字迹:
"第八天:
它们开始躁动。不再满足于等待猎物上门。
小的那个特别饥饿,总是发出尖利的叫声。"
"第九天:
我在墙上发现了划痕,像是在计数。
每个月圆之夜,都会有新的驱魔人被派来。
这里是它们的食槽。"
最后一页的墨迹还未完全干透:
"它们要离开了。
大的那个无法控制小的了。
饥饿让它们发狂。
领主,你养大的怪物要失控了...
神啊,我听到它们的脚步声..."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
纸页边缘有深深的抓痕,墨水和血迹混在一起。
安洁莉娜将笔记收入背包。外面的雨声中,隐约传来两种不同的嚎叫。
它们已经开始狩猎了。
......
伯爵府的大门被推开,雨水顺着门缝流进大厅。
"大人。"艾琳撑着油伞迎上去。伯爵的斗篷湿透了,水珠顺着帽檐滴落。
"她去了?"伯爵摘下手套,露出苍白的手指。
"是的。"艾琳接过湿漉漉的斗篷,"傍晚就出发了。"
"带了多少银弹?"
"工匠说是八发。"
伯爵走向壁炉,火光映在他消瘦的脸上:"没用的。"
艾琳取来干燥的衣物,目光扫过墙上的画像。帽檐下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
"大人,这雨..."
"正常的雨。"伯爵的声音很轻,"和往常一样。"
艾琳的手指微颤,但还是稳稳地为伯爵整理着衣领。
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嚎叫,像是从山顶飘来。
"又来了,该死。"伯爵望向窗外。
艾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关上了窗户。
壁炉中的火焰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银制餐盘上摆着烤得金黄的羊排,旁边是新鲜的蔬菜。水晶高脚杯中的红酒泛着暗红色泽,没有一丝杂质。
"坐。"伯爵示意艾琳。
艾琳迟疑了一下,在餐桌对面坐下。这张橡木长桌平时只有伯爵一人用餐。
"早上那些黑面包,"伯爵切下一块羊肉,"她应该看出来了吧。"
"看出来了。"艾琳为自己倒了半杯酒,"但她什么都没说。"
餐刀划过瓷盘,发出细微的声响。壁炉中的火光照亮了桌上精致的餐具,都是崭新的银器。
"驱魔人都很聪明。"伯爵端起酒杯,"但太自信了。"
艾琳的叉子停在半空:"这雨下得好大。"
"吃吧。"伯爵往她盘中添了块羊排,"今晚会很长。"
远处又传来一声嚎叫,这次是稚嫩的声音。
艾琳的手指握紧了刀柄。
"她们越来越难控制了。"艾琳放下刀叉。
伯爵擦了擦嘴角:"成长总要付出代价。"
"可是大人,镇上的人..."
"够了。"伯爵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们说好的。"
艾琳低下头,继续切着盘中的羊排。刀刃划过银盘,发出刺耳的声响。
"叮铃。"挂钟敲响九下。
"去看看地窖的门。"伯爵放下餐巾,"别像上次一样。"
艾琳起身,裙摆扫过地板。她经过墙上的画像时,帽檐下的阴影似乎在注视着她。
"艾琳。"伯爵叫住她。
"是,大人?"
"记住,这都是必要的。"伯爵的目光落在画像上,"为了她们。"
雨声中,传来若隐若现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