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过赫尔维特帝国的尖塔，翅膀扫过天际。
破晓的广场上，吟游诗人拨动琴弦：
"赫尔维特啊，你的城墙高耸入云
尘雾中闪耀的黄金与权杖
却遮掩不住你的伤痕
多少贵族在高塔中沉醉
多少平民在街巷中哀叹"
三皇子克莱文正靠在酒馆的角落里，随手把玩着一枚金币。他的衣领上沾着酒渍，昂贵的丝绸外套皱巴巴地挂在椅背上。桌上摆着三个空酒瓶，第四瓶还剩一半。
酒馆门帘被风掀起，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她的围裙上沾满面粉，手里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告示。
"求求您们...谁能帮我念念这张告示？"老妇人的声音颤抖着，"他们说要拆我的店，可我...我不识字..."
酒客们纷纷避开视线。店小二正要赶人，却见克莱文站了起来。
"让我来吧。"他接过告示，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
老妇人这才发现他是谁，慌忙要跪下。克莱文扶住她的手臂："不必多礼。这是城区改造议案，给您三天搬迁时间..."
他的声音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枚金币："这家店，我买下了。"
"殿下，您父皇在找您。"侍从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克莱文把金币弹向空中，却没有接住。硬币骨碌碌滚到了墙角，沾满了灰尘。他盯着那枚金币看了一会，扯了扯嘴角，最终连捡都没捡。
......
政务室里，三位皇子分列站立。窗外的水雾将阳光过滤成灰白色，映在他们脸上。壁炉里的火焰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炉边的香炉正缓缓升起一缕青烟。
皇帝坐在檀木案前，手指轻叩着桌面。他先是看向站在最右侧的大皇子。
"奥古斯特，"皇帝的语气里带着欣慰，"东境传来消息，叛军已经被肃清。将军们都说，你亲自带兵冲锋陷阵，士兵们愿意追随你。"
大皇子挺直脊背，铠甲在暗光中泛着冷光。他的手按在剑柄上，那是一个标准的军人姿势："父皇，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很好，"皇帝点点头，目光转向中间，"安德利尼，我听说你在议事堂上力排众议，说服了那些顽固的大臣。新的税制会让商路更通畅。"
二皇子安德利尼微微颔首，丝绸长袍无声地垂落。他的唇边挂着得体的微笑："多亏了父皇的教导。"
最后，皇帝的视线停在克莱文身上。阳光透过水汽，将少年的白发染成了灰色。那双金色的眼睛低垂着，像是要躲开什么。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克莱文，昨天你又去了哪里？"
克莱文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袖。衣袖上精致的银线刺绣在他的指尖下变得扭曲。
"一个皇子，成天与市井酒徒为伍。"皇帝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你看看你的兄长们。奥古斯特在为帝国流血，安德利尼在为朝廷操劳。而你..."
克莱文抬起头，正对上安德利尼投来的目光。那目光表面是同情，深处却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这比皇帝的责备更让他难受。
"父皇，我只是..."
"够了。"皇帝打断他的话，目光在克莱文金色的眼睛上停留片刻，"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特别是这双眼睛..."
这句话像一把刀。克莱文感觉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但这疼痛却盖不住胸口的闷痛。
他听见皇帝继续和两位兄长讨论着什么"边境防线"和"商税改革"，但这些词语在他耳中已经变得模糊。
转身时，他的脚步声在大理石地面上格外清晰。守在门外的侍卫看见他金色的眼睛里泛起血丝，却识相地低下了头。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遮住了他苍白的面容。
......
夜色渗进窗棂，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
雷恩仰躺在床上，白天灌下的酒精此刻正在他的血管里肆虐。他的头像是被人用铁锤反复敲打，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赤裸的上身瘦削苍白，肋骨的轮廓清晰可见。
他试图翻个身，却被一阵眩晕击中。床头的水杯已经空了，但他没有力气去倒水。汗水从额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你的眼睛，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父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雷恩抬起手臂搭在眼睛上，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他的胃部翻腾着，不知是因为宿醉还是因为那些话。
窗外传来夜巡卫兵的脚步声，皮靴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让他的头更痛了。雷恩蜷缩起身体，像是要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白月愈发深沉，雷恩的头痛稍微减轻，但胃里的翻腾感却越来越强。他摸索着想要坐起来，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击中了他。
第一声咳嗽像是从胸腔深处爆发，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他弓起身子，手指深深掐进床单。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人在他的气管里塞满了碎玻璃。
"咳...咳咳..."
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腥味。雷恩摸索着想要够到床头的水杯，却在一阵眩晕中打翻了它。水杯滚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咳嗽还在继续，他的肋骨像是要被震碎，冷汗浸透了后背。月光照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丝丝跳动。
......
"伊莲娜...伊莲娜..."
雷恩的声音嘶哑。他知道伊莲娜一直守在外间，这是父皇的安排——为了随时照看他的病情，实则是监视。裙摆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听出伊莲娜走得很慢，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殿下。"伊莲娜站在床边，声音很轻。烛台上的蜡烛摇曳，雷恩看见她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药。"他简短地说。
伊莲娜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转身去取放在橡木柜里的药剂。玻璃瓶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动作很快，像是想要尽快完成这项工作。雷恩注意到她始终没有直视自己的眼睛。
银色的注射器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伊莲娜走近时，雷恩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那是宫廷贵族们钟爱的香气。她摘下手套时，手依然在发抖。
"我自己来。"雷恩说。
"不，殿下，这是我的职责。"伊莲娜咬着涂着淡色胭脂的嘴唇，"请您...请您把手臂伸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