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教堂的彩绘玻璃早已破碎,月光从缺口处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雷恩站在圣坛前,看着炼金术士从斗篷下取出一个水晶瓶。瓶中的液体呈现出深邃的蓝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就像他交出的那块宝石。
"这就是能治好我的药?"雷恩问。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夜里的寒气,还是即将到来的改变。
炼金术士将水晶瓶举到月光下:"北境蓝宝石的精华,配合七种稀有矿石,在满月之夜提炼而成。"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瓶身,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可比你每天注射的那些粗劣药剂珍贵多了。"
雷恩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针孔。那些伤痕已经陪伴他太久,久到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记住,"炼金术士的声音变得严肃,"服下这瓶药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注射你平时用的那些药剂。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会...会很痛苦吗?"
炼金术士沉默了片刻:"改变从来都不会轻松。但只要熬过今晚,明天醒来时,你就会是个全新的人。"
雷恩接过水晶瓶。瓶身很凉,却传来一种奇异的温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动。
"你的血脉很特别,"炼金术士说,"药剂需要时间来改变它。今晚你可能会发烧,会疼痛,甚至会产生幻觉。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注射其他药物。"
"我明白。"
"还有,"炼金术士补充道,"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等到日出时,一切就结束了。"
雷恩点点头。他已经想好了,就在这座废弃的教堂里等待天明。没人会来这里,没人会发现他的异常。
"祝你好运,年轻的皇子。"炼金术士转身离去,黑色斗篷在月光下如同一片阴影,"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持到最后。"
雷恩目送他离开,然后看向手中的水晶瓶。
他深吸一口气,拔开瓶塞。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像是北境的冰雪,又像是深山的矿脉。
"为了成为正常人..."他轻声说,然后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雷恩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冰窟,又像是被投入了沸腾的熔炉。他跌坐在地上,水晶瓶从手中滑落,在石板上摔得粉碎。
......
教堂的石板上布满冷汗。
雷恩蜷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炼金术士的药剂在他体内肆虐,像是有千万根针在血管里穿行。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殿下!"
熟悉的声音从教堂门口传来。雷恩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伊莲娜举着提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焦急。
"别...别过来。"他虚弱地说。
但伊莲娜已经快步走到他面前,银制托盘上的注射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殿下,您怎么在这里?该用药了..."
"我说了别过来!"雷恩突然吼道。
伊莲娜愣住了。十年来,她从未见过雷恩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无论情绪如何,他的声音都绵软无力,而不像现在......
"但是殿下,"她轻声说,"如果不按时注射,您的病情会..."
"那不是病!"雷恩挣扎着站起来,靠在墙上,"我不需要那些该死的药剂了。"
伊莲娜注意到地上破碎的水晶瓶,还有那些蓝色的痕迹:"殿下...您服用了什么?"
"与你无关。"
"请让我给您注射药剂,"伊莲娜上前一步,"您看起来很不好..."
"滚开!"雷恩一把推开她。
银制托盘跌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注射器摔碎了,药液在石板上蔓延。伊莲娜被推得踉跄后退,撞在断裂的长椅上,手臂被木刺划出一道血痕。
"殿下,您需要帮助,"她强忍着疼痛说,"请让我..."
"帮助?"雷恩冷笑,"十年了,你们的'帮助'让我变成了什么样?一个需要靠药物维持的怪物?一个连自己影子都害怕的废物?"
"我们是在救您!"
"救我?"雷恩的声音带着嘲讽,"你们只是在维持表象,让我看起来'正常'一点,好让那些大臣和贵族们不那么害怕。"
伊莲娜沉默了片刻:"至少...我们在努力。"
"努力?"雷恩笑得更厉害了,但笑声里带着哭腔,"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每天都要靠药物压制自己的本性,看着所有人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您呢?"伊莲娜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您又做了什么?除了喝酒,除了自暴自弃,您做过什么?"
雷恩愣住了。
"十年了,"伊莲娜的声音开始发抖,"十年来,我每天准时给您送药,看着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您一次次在酒馆里闹事,看着您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你..."
"您以为只有您在痛苦吗?"泪水从伊莲娜脸上滑落,"您知道我每次看到您手臂上的针孔有多心疼吗?您知道我每次在酒馆里找到您时有多难过吗?您知道我..."
她突然停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
"您说得对,"她擦了擦眼泪,声音恢复了平静,"我们确实救不了您。因为您根本不想被救。您只想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让所有人都可怜您。"
雷恩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炼金术士的药剂还在体内燃烧,但此刻他感受到的疼痛却来自心脏。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这样的我..."他喃喃地说。
伊莲娜看着他。月光透过破碎的彩绘玻璃洒在他身上,那个从未骄傲过的皇子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地上破碎的注射器:"您说得对,这世界上确实没有人会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我累了,殿下,"她说,"希望您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响。伊莲娜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雷恩看着那个照顾了自己十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他想叫住她,想道歉,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口。
教堂里重新陷入寂静。破碎的注射器旁,一滴叹息无声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