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无声地飘落在废弃教堂的彩绘玻璃上。
雷恩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他的身体像是被碾碎又重组，每一块骨头都在隐隐作痛。炼金术士的药剂似乎改变了什么，但他还不确定是好是坏。
晨光透过破碎的彩窗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雷恩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手臂软弱无力。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薄纱。
"水..."他喃喃地说。嗓子干得发疼，仿佛被火烧过。
角落里有一滩积水，大概是雪水渗进来形成的。雷恩艰难地爬过去，想要看清自己的倒影。
第一眼，他以为那是幻觉。
水面上倒映着一双金色的兽瞳，瞳孔像蛇一样竖起，在晨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睛。
"不..."雷恩下意识地后退，却看见自己的手指也变了样。指甲变得又长又尖，泛着青灰色的光泽，像是某种野兽的爪子。
颤抖的手指摸索到脸颊，那里的皮肤变得异常，似乎有某种纹路在下面蔓延。他急切地扯开衣领，看见瘦削的胸膛上布满了诡异的青灰色符文。
"这不是真的..."
他抓住一缕头发，发现原本齐耳的白发已经垂到肩上，在晨光中泛着银色的光泽。那些发丝像是活物一般在指间流淌，带着不属于人类的质地。
雷恩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想要找到更大的反光面。教堂的墙上挂着一面残破的铜镜，镜面已经氧化发黑，但依然能照出人影。
那个倒影让他浑身发抖。
镜中的生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金色的兽瞳占据了大半个眼眶，瞳孔随着光线收缩。青灰色的纹路从脖颈蔓延到脸颊，像是某种寄生的藤蔓。肩上的白发在晨风中轻轻飘动，衬得皮肤愈发苍白。
"不...不..."
雷恩一拳砸在镜子上。镜面碎裂，划破了他的手指。但流出的血液也变了颜色，呈现出深紫色，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踉跄着后退，撞碎了一面彩绘玻璃。更多的碎片中映出同样可怖的倒影，像是要把他逼疯。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雪花从破碎的窗棂飘进来，落在他赤裸的皮肤上。那些青灰色的纹路似乎对寒冷特别敏感，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必须回到家里。在任何人发现之前...
目光落在墙角的黑色帷幔上。那是教堂祭坛用的幕布，已经褪色发旧，但足够大。雷恩扯下帷幔裹住身体，像披了一件宽大的斗篷。
至少这样能遮住那些可怕的纹路。
他推开教堂的门，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大多是去集市的商贩和晨练的居民。
雷恩低着头快步走，尽量避开人群。但那双金色的兽瞳让他的视线变得异常敏锐，能看清每个路人脸上的表情。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刻意绕开他的路线。
"今天真冷啊。"
"是啊，雪下得真大。"
路人的交谈声传入耳中。雷恩这才发现自己的听觉也变得格外灵敏，连远处马车的轱辘声都清晰可闻。
转角处传来一阵欢快的说笑声。是几个年轻贵族，大概是从清晨的舞会上归来。雷恩慌忙低头，想要避开。
但已经太迟了。
他撞上了其中一个人，那人重重摔在雪地里。扯着帷幔滑落，露出那张可怖的面容和布满符文的身体。
"天啊！"有人尖叫。
"那是什么东西？"
"快跑！是怪物！"
雷恩手忙脚乱地裹住帷幔，但那些尖叫声已经引来了更多人。他爬起来就跑，雪花模糊了视线。
路人的喊叫声在身后此起彼伏：
"抓住它！"
"别让它跑了！"
"快叫卫兵！"
雪越下越大，雷恩的脚步变得踉跄。那些青灰色的纹路在寒风中灼烧，像是要把他的血肉都烧穿。他能感觉到体力在迅速流失，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沉重。
一个转弯，他滑倒了。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但他顾不上疼。颤抖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后面的喊声越来越近。
雷恩拖着身体爬进一条小巷，蜷缩在角落里。雪花轻柔地落在他身上，像是某种怜悯。
他已经分不清是寒冷还是恐惧在让自己发抖。那些青灰色的纹路开始发烫，体内的血液似乎在沸腾。他想起炼金术士的警告："改变从来都不会轻松。"
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改变。
远处传来卫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雷恩把自己缩得更紧，任由积雪一点点将他掩埋。
也许这样更好，他想。至少在这片纯白之下，没人能看见他丑陋的模样。也许等雪停了，他就会像个噩梦一样消失。
雪还在下，越下越大。天空呈现出铅灰色。
雷恩闭上那双金色的兽瞳。
积雪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像一床冰冷的棺材。
......
雪落得更密了。
二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在雪地上投下一道暖色的方格。安德利尼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积雪渐渐加厚。
"真是个适合谈话的天气。"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连脚印都会被雪掩埋。"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低笑："殿下说得对。这种天气，就连城防军都不愿意巡逻。"
雷恩蜷缩在楼下的雪堆里，那些异变的感官让他能清晰地听见楼上的对话。他想动一动已经麻木的四肢，却发现自己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说吧，"安德利尼的声音传来，"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找到了，"那人说，"是个从北境来的杀手，擅长用毒。最重要的是...他对帝国的防御系统很了解。"
"很好。"安德利尼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回响，"奥古斯特最近总是去西城区的练武场，每周三次。"
雷恩的心跳突然加快。他们在说大哥？
"那里的守卫确实松懈，"那人说，"但问题是...大皇子的剑术太好了。正面刺杀恐怕..."
"所以要用毒，"安德利尼打断他，"我要的是一场'意外'，而不是刺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