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经过了这么劳累的一天，我却完全感觉不到困意。转过头去，华正抱着自己的那把插在地上的大铁锹，靠在上面睡得香甜。
“姆姆姆……蘑菇……爷爷……嘿嘿……”
喂喂喂，口水都流出来了啊。
顾不上管华在做什么好梦了。趁着这个机会，我得好好整理一下目前的现状。
回想不起过去的事情，只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于一片被灾难席卷的大地之上。战争把一切都化为灰烬，残存的生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倔强地活着，为这千疮百孔的地球带来生命和光明……
现在已有的信息就像这样少得可怜。想要去回忆过去的事情又会被不知名的声音警告……等等，它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哈罗？你在吗？
『我在。』
我的天，真的会有回复啊。还是那种从脑中直接冒出来的声音，不管听几次我可能都习惯不了吧。
呃我想想……你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啊？
『解·我是辅助型智能演算装置0.0.1。』
辅助型……呃什么？
『解·辅助型智能演算装置0.0.1。』
好的，总之这个什么智能什么……
『解·辅助型智能演算装置0.0.1。』
好！我知道了！辅助型智能演算装置0.0.1！
『我在。』
呜……终于能正常对话了吗……
所以说，辅助型智能演算装置，你知道些什么吗？
『全部。』
全……全部？这莫不是在说笑吧？
『解·我能够通过与云端网络连接，借此获取所有需求的信息。』
云端网络？这么说还有正在工作的设施吗？
『是。目前现存的基站为60758台。』
啊……大脑要爆炸了啊啊啊啊啊。完——全不想去思考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我把身子扑在地面上，脸埋在沙土中，把双手双脚伸向四个方向，就这么趴在地上，什么都不想去考虑。
『报告·来自南极洲的基站刚受到来自太阳辐射的破坏，目前现存的基站为60757台。』
……这种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为什么要报告啊……
翻了个身，让脸朝向天空。
华还是一样靠在铁锹上，已经不再喃喃那些若有若无的梦话，樱桃小嘴微微张着，胸口有节奏地起伏着。她一定有个好梦吧。
真羡慕她啊，不用去烦恼这些事情。
我把头别向一边，看着洞口隐约透进的阳光。出入口很小，阳光也只能照到很小的一块空间。地面上的土石反射出的光也分外耀眼。这里的太阳，还真是毫不留情。
呐，辅助型智能演算装置啊，为什么我会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呢？
『解·主人并不具备了解以上信息的权限。』
权限？为什么我会对自己的记忆没有权限呢？
『解·判断了解以上信息对主人当前的存活造成负面影响，因而收回该权限。』
原来如此，被收回了啊——不对为什么辅助装置会能够收回我的权限啊！
『解·先前主人出于对我的信任，赋予了我管理主人记忆的权限与责任。』
信任啊，这么说我以前和这家伙关系还不错。辅助型智能演算装置……噗，这名字怎么这么拗口，到底是谁起的啊！既然要继续相处下去的话，得给他换个名字才好。
既然你知道的东西这么多，以后就叫你【老师】怎么样？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连串的画面——
一座实验室，墙壁都是由钢铁铸成的，其中镶嵌着闪着幽蓝色光芒的灯带。灯带在地面和天花板上爬行，最终汇聚于中央的一台巨大的机器。
我能感受到，机器上的凹凸不平；它内部轰鸣沸腾着的声音，我竟听得如此真切。我感觉到我把脸贴在了它的表面，金属冰冰凉凉的。
【老师……好久不见。】
画面到这里，脑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画面一瞬间戛然而止，我的意识也随之飘远。
“喂——凛？起床了哟？”
再次睁开眼，我还保持着四肢伸展摆成“大”字的姿势。转过头看见华和她的铁锹站在洞口，悄悄地似乎在笑。
“你笑什么。”
“不，只是觉得，凛你原来睡相这么差的吗？”
“不是，我——”我一个激灵，从地上支起身，急忙想要解释。
“欸——没关系的啦，我也知道大家都有不能说的秘密的嘛。”
不是，我真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昏过去了而已啊！
『解·主人可能是因为过于劳累，推测适当的休息可以缓解这一症状。』
连老师你也这么说？
“好啦好啦，我们该出发了。”
华嘿嘿笑着，过来拉我的手臂——刚刚老师没有否定，大概已经认可这个称呼了吧。
我拉着华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不许说我重。”
“啊，啊？原来凛你这么介意这种事情的吗？”
“咳咳，没……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解·这种行为被称作为嘴硬。』
没问你。
华回到洞口，扛起她的铁锹爬了上去。“不开玩笑了，我们今天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需要帮忙拉一把吗？”
“不，我自己可以。”我撑着岩壁登上去，但险些没控制好平衡摔在地上。
果然不应该逞强的。
华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荧光闪闪的地面上，是在听什么动静吗？
少顷，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月亮升起的方向。“往那走。”
“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水壶里的水只剩下一半多了，所以接下来得去想办法找水哒。”
“还有一半多，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要是太晚了万一找到被污染的水可不好咯。”华撑着胳膊，模仿着老年人的模样煞有介事地说着。
“这也是爷爷说过的话？”
“欸嘿，被你发现了。”
“这么说那边会能找到水源咯？”
“嗯，从地面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只不过遇上了被污染的水就麻烦了——这也是爷爷教我的。”
又是那位爷爷啊，他真是教会了华不少东西呢。
在发着光的地毯上走了好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条黑暗的裂缝，将地毯的这一头和那一头分割开来。
华停在原地，两只手抱在胸前，撑着脑袋，犯了愁。
“真被我说中了，这下要再找条河流可难了。”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半壶水的话，应该能撑过我找到下一条河，但现在有两个人，可不好说了……”
老师？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想到这，身体突然自顾自地动了起来。我看着自己走到裂缝的边上，蹲下身来，把手指轻轻贴在河边的土壤上。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感，土壤里像是有什么邪物，自下而上地拉住我的手指，想要将我扯下万丈深渊。我慌忙缩回手，好险，没什么大碍，只是自己吓自己……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解·水源内的污染物主要由重金属盐组成，推测可能是上游的废弃物导致，可以尝试将其清除。』
欸？就碰一下就能知道这么多事情了吗，不愧是老师——所以刚刚是老师控制了我的身体吗？
『否，推测为潜意识中的行为。』
“凛！你没事吧！突然就跟失了魂似的往河里走。”
“不，没什么，不如说，我好像找到解决的方法了。”我把老师刚刚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华，交给你决定吧，我想对于我们的现状，你应该更有把握。”
“净化水源吗，我完全没有尝试过欸！来办吧！我们一起！”
果然，我就知道她会这么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