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落在地上，空洞的眼睛无神地盯着我们。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它，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那里。
“呐呐，听爷爷说，人去世了之后，会前往一个特别美丽，特别幸福的地方，这是真的吗？”华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说的，是天堂吗？到了现代，已经没有什么人会再相信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了。不过啊，天堂啊，他的话，一定能找到理想的归宿吧。
“……”
“呐呐，如果这位先生哪一天回来了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为他准备些什么啊？”
“……说的对啊，我们找个地方让他好好待着吧。”
“嗯！”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回复，她一瞬间就精神了起来，扛着铁锹就要往外走。
这傻孩子……唉，我也得振作起来啊。我抱起骸骨，跟在华的后面。
他的头骨的表面粗糙不平，似乎经历了不少风雨。一对眼眶深深地陷下去，上下一对颌骨高高耸起，颇有指点江山的神气，仿佛依旧活着一般高傲。
是啊，他还活着，他还留下了那份记录。既然如此，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在这里自顾自消沉？
小跑步追了上去，华已经抡起铁锹，在工厂外的地面上开凿了起来。
需要的空间并没有很大，很快华就结束了工作。我蹲了过去，将记录者先生的头骨轻轻放了进去，以及——那个他留下的小盒子。
在老师的帮助下，我在整份文件的最后留下了一段话。
“致未曾谋面的不知姓名的记录者先生，我会替您记住那些所有重要的人们，但也请您，千万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月光依旧如故，在星空中划出一片不容踏足的净土。群星看上去是那么的遥远，又是那么的——接近？
近在咫尺的地方，星空睁开了她的双眼。那是什么？
三三六瓣的小兰花，每一瓣都向外放出微弱洁白的光芒，在月光下却毫不逊色，倒不如说有如月光般皎洁。白花的中央是一簇簇的黄色，从这个位置看不清是什么，大概是花的雌雄蕊吧。一开始是星星点点的花苞，随后花苞迅速地绽开，露出内里的黄色。星星点点的荧光飞翔于半空中，洒在地面上，将微微隆起的土堆照亮。四周的蘑菇缓缓地向着中央蔓延，随后向上生长，开出一朵朵菌伞。
您看，这么多的生命都在陪着您呢。
我抬头看向天空，发着光的花朵让星空变得朦胧难辨，依稀望见一位男子的身形，他向我挥挥手。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感觉到他似乎在笑着。
老师，这是你做的？
『否定。』
好吧。
——
虽然说停止了工厂的运转，但要等溪水恢复清澈还需要一点的时间，所幸华的水壶里还有足够我们撑一周的水源，这段时间得留在这附近了。
“嘿咿——咻。”华攀着地面上的金属杆，轻松地登上了上面的区域。“呐，凛也上来呗。”
“我就算了吧。”金属杆摸起来比先前要粗糙一些，是那些兰花的藤蔓吧，“我得在下面防止你掉下来啊。”
嗯，绝对不是我爬不上去什么的。
“欸——爬上来不是很轻松吗？”华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似乎是要挑衅我一样，站在金属杆上跳起了体操。真是的，真摔下来我不管你了哦！
正这么想着，华突然脚底一滑，马上就要掉下来了。我只是想想而已啊！慌忙跑了起来，伸出手去。在将要落下的时候，华用双手紧紧抓住了金属杆，才没有掉下来。真的是好险……
“呼——吓死我了。”华在杆子上来回荡了两圈，荡至半空，随后稳稳停在了金属杆上。“果然得小心一点啊。”华趴在杆子上，邪魅一笑。这家伙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甩下来的吗？
“不需要我帮你拿下铁锹吗？”我在地面上走着，对半空中的华说道。
“不要嘞，小锹锹可是我重要的搭档呢。”华张开双臂，在铁杆上走起了独木桥。
小锹锹……这是个什么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刚还让我拿过……去？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那你可看好了别又掉下来咯。”
“这不是还有凛在下面接着我吗？”
“那我可得好好地看着你。”
“嘿嘿，凛的话一定能接住我的哟。”
这么有说有笑地走了一阵，头顶上踏在钢铁上的声音停了下来。抬头望去，站在上方的华踮起脚尖，把手掌抬在眉心中间，背上背着那大铁锹，颇有些江湖侠客的气质。
“在看什么呢？”
“欸，凛，你看那边啊，那里是不是有个什么很高的东西啊？”
“你这么说我在下面也——”
顺着华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有一个不小的高塔。高耸的塔楼遮住了星光，月亮正正地悬在塔尖的位置，星空愣是被切成了两半。
“那是什么啊！”
“呐呐，凛，一块去看看吧。”
塔楼的位置并没有很远，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大概需要走上十分钟左右。
“呐，凛啊，我们走了多久啊？”
“不对啊，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是完全没有接近的感觉？”如果说是因为天黑看不清导致错误地估算了距离，那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月亮却还是依旧悬在塔顶，就像是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一样。
我感觉有些异样，在金属杆上做了个标记。我将一条开着兰花的藤蔓扯了下来，将开着花的部分缠在金属杆上。这种花只会在横着的金属杆上开花，所以在竖直的立柱上绑上发着光的花环，就很容易可以辨认了。
保持这种状态，我们又朝着塔楼走了很久。
“凛，这是怎么一会事啊？”华整个人瘫在了金属杆上，抱着杆子向我抱怨道。
“果然和猜测的很像。”我指了指手边的金属杆，手腕上方有一条发着光的痕迹，“我们这是迷路了。”
“迷路？可我们不是一直朝着塔楼走吗？”
“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奇怪，明明是正对着塔楼，视线里的影子却时不时地歪向一边，导致我们实际上是在绕着塔楼转圈。”
“可是塔楼在那里不就是在那里吗？难道眼睛还会骗我吗？”
“事实上就是如此。”我换了个姿势，背靠着金属杆，开始了讲解，“我们眼中看到的事物，确实可能欺骗我们。有一种现象，叫做海市蜃楼。空气中的气体的波动，会导致光线被偏折，而我们的眼睛无法处理这一点，看见的景象就不再存在于实际的那个位置。”
“这么说这座塔实际上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华像只小猴子似的吊在了金属杆上，耷着头看向我。
这种事情嘛，我算不出来，就得靠老师啦。
『解·据计算，目标的实际方位在北偏东50°39′22″，具体来说是——』
我的头硬是被扭向了左前方，随后抬起左手指向那个方向。
老师是不是觉得我很笨所以直接上手操作了。
『否定。』
谢谢老师。
“唔——是那边吗？感觉好奇怪啊。”华感觉的没错，我也觉得很奇怪，“好——那就直直地向那边出发吧！”
顺着老师指的方向走，塔楼在视野里向右方溜去，一直到了我们的正右方。接着，它改变了行动的方向，又向着左边回来。很快，我们已经来到了塔楼的下方。
“凛说的是真的啊，还真的就到了呢，跟做梦一样。”
“虽然确认了猜想，但是现在既没有过度的炎热，也没有异样的水汽，究竟为什么导致了海市蜃楼还有待考证啊。总之现在是要找到进去的门——”我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慌忙转过头去，瞥见的是发出寒光的镰刀以及其上映照的幽蓝的眼睛。
我被吓得坐倒在地，却只看见掉落的头颅。“嘿咿——咻。”华从金属杆上跳了下来，借着重力一口气用铁锹击向螳螂的脖颈，在对方挥下镰刀前结束了战斗，“凛你怎么这就坐下了？体力不行啊。”
才，才不是体力差。不对，好像被吓倒更逊一点？
附录：【“老师”的生物记录】
编号000【月光蘑菇】命名者·凛
疑似生活于地下的真菌物种，其菌丝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布，为战后地球分布最广，适应性最强的生物之一。
白天为了抵御阳光辐射，潜伏于地下，在夜晚时会向上生长，并发育出子实体，向更广的方向散播孢子。子实体状如雨伞。其菌丝及子实体均会散发出荧光，尚不清楚这一行为的致因及适应性提升。
“蘑菇很好吃”——华
编号001【月光兰】命名者·华
藤本植物，仅在夜间有目击，推测在白昼时种子存在于地下，夜间环境适宜时萌发。
花朵花瓣花萼分化不明显，共2轮，每轮三瓣。雌雄蕊黄色，多数，与被子植物基部类群相似，因而得名。花被与花蕊均会散发出荧光，目前尚不得知其成因。
为抵御阳光辐射，其可在夜间迅速生长发育至花朵成熟，随后授粉产生种子完成完整的世代。种子应当有足够可以抵御阳光的手段，目前尚不得知。
“我要和凛的起一样的名字”——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