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號,16:39」
克洛伊不喜欢坐火车。
充斥着车轮间摩擦与烦躁,货物不安分的四处晃动,唯独安静的是被作为货物运输的克洛伊与以撒。
车厢外的景物时刻变换着。冷风如野兽般冲撞进了车厢,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里面的一切生机掠去。角落里的以撒再也看不下去了,担心的开了口。
“克洛伊,坐在边上很危险的。”
突如其来的颠簸使整个车厢晃动了起来。克洛伊身子一斜,眼看着就要从车厢口掉出去,幸好以撒猛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克洛伊的手臂后使劲的拽了进来。
“好险。”
“这个时候才知道好险吗……”
克洛伊平摊在铁板上,百般聊赖的望着坏掉许久的灯泡。
“你真的没事吗?”
“指什么?”
“去雪野。”
他转过头去,火车外是枯黄的老树与死去的枝丫,伸入了车厢后又极快的扫到后面。以撒挠了挠头,像是自嘲般的苦笑:
“哪有什么……有的没的……”
昏暗的阳光照射进车厢,外面不再是毫无生机的丛林。火车使上老旧的高架,黑褐色的焦土上尽是由枪支与破布搭起来的墓碑。无力的夕阳映照在墓碑上,仿佛照出了无数没有名字的冤魂。
“好像变得有些冷了啊……”
“因为快到了,目的地。”克洛伊像是随声附和道,直起身子,眼神涣散的望着平原。以撒望着与以往更失去活力的克洛伊,主动挑起话题。
“克洛伊之前去过雪野吗?”
“没去过,不过我之前在雪野后方待过一阵子。”克洛伊伸出手,指向了外面的平原。以撒一下子来了兴致,崇拜的眼神似乎正在诉说“不愧是上尉啊!”之类的。
只不过克洛伊并没有说话,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在这里战死,不是光荣的事情。”
“欸?”
“把门关上吧。越接近目的地就会越冷,不关门会很不好受的。”
铁皮门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随后如惨叫般“砰”的一响,车厢内便如同陷入了永夜,只剩来自门缝中的一丝微光。
「13號,8:24」
“白上文!我不同意这个方案!”
望着破门而入的阡陌,白上文甚至连手中的茶杯都不愿意放下。
“敬语就是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阡陌少校。”
阡陌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深吸一口气后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抱歉,白上文上将,但是这个方案……”
白上文叹了口气。这是他即将发火的前兆。
“为什么在某些场合上不能像自己的名字般老实呢,阡陌少校?他不过是你养了四年的工具,不是你的孩子!”
接着,放下茶杯,掏出一根老牌的烟,与它的枯萎一起点火燃烧。
“还是说你觉得凭借这些假惺惺的同情,可以满足你那虚无的圣母心?……不只是我,其实你养着他也只是为了利用他恐怖如斯的战斗能力,对吧?阡陌少校……”说罢,白上文闭上眼,抿着烟嘴深吸了一口。
阡陌攥紧了拳头,眼神中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即便如此,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故作镇定的辩论道:“但是,仅仅因为他的战斗能力强,就把他独自派送到雪野当援军实在过分了。雪野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这种行为就是违反人道……”
瞬间,白上文直起身子,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般冲到阡陌面前拽起他的衣领,犀利的眼神足以让任何人感到害怕,也着实让阡陌吓了一跳。
“不要在与他相关的事情上提什么‘人道’,阡陌少校!他的文件你在四年前就已经看的一清二楚了,不要到这个时候了还装作不知情!他不是人,是缺陷,是失败品,是那场灾难的元凶!这里,维利安,没有什么狗屁人道!”
近乎于吼叫的责骂后是无法言喻的沉默。白上文松开了手,从容的回到椅子上,拾起搁置在桌上的烟大口吸了起来。只留阡陌站在门口,不甘的盯着地板。
许久,打破沉默的人踏着脚步进了办公室。
“白上文上将,以撒二等兵申请与随克洛伊·卡林一起参加本次雪野行动,望批准。”
云雾像是在办公室中散步,以撒站在门口纹丝不动。白上文掐了烟,搭起手,声音如同机械般冷冰。
“想陪着他送死……无所谓。”
“是。”
以撒出去后,阡陌也跟着走到门前,回头盯着白上文恶狠狠的说道:
“白上文,你的良心到底什么时候被狗吃了。”
“把门带上。”
「13號,8:31」
——砰
来自室内靶场的枪响。
克洛伊放下手枪,看向门口的阡陌。“少校,方案有变吗?”
阡陌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背过了身去。
克洛伊没有多说什么。转头,拿起手枪,瞄准靶心。突然,身后多出一个欢快活力的声音。
“克洛伊!这次行动也算上我咯!”
以撒从阡陌后面钻了出来,欢快的跑到克洛伊身边,随后瞥向了全是弹孔的靶心,无奈的笑道:
“之前说了很多遍的吧,室内靶场练枪要装上消音器的……”
“你也要跟我去雪野?”
“可别小瞧我了!虽然论格斗术我完全比不上你,但是我的枪法可差不了多少!”
“那就好。”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