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我一头埋在作业上想忘掉刚才发生的混乱，回过神来已经晚上七点了。萱姐把晚饭给我打包了回来，怕我饿又不想跟大家一起吃饭，并且我现在真的想一个人静静。萱姐送完饭后就出门了，说想在这附近走走散散心。这里是城郊，比城市里空气要干净不少。
我独自一人闷头吃完晚饭，困了也没什么心情写作业，就一边用温泉泡脚，一边欣赏月亮。今天的月亮像个橄榄球一样挂在空中，难得引起人的赏月之情。所幸，因为空气好，这里可以看到很清楚的星空。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是萱姐出门忘了带房卡吗？
“来了来了！”我起身穿上拖鞋便去开门。
“Ka……”
没等殷悦开口我就又把门关上了。
“Kanami！对不起！我以后不跟左向笛说话了！你把门开开！我们说说话吧！”殷悦说话声很大，但是敲门声却很轻，可能是怕激怒到我又怕我听不到吧。
这样逃避下去不行。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抱歉，明明是我不好。”
“你没事吧？脸好红哦。”殷悦进门后反手将门带上，“今天玩过头发烧了吗？”
“有点……”那种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后，哪怕不是说给殷悦本人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明明是我叫Kanami来的，现在却让Kanami不开心，是我太得意忘形了。”殷悦注意到了我穿着的湿拖鞋，“Kanami刚刚是正在泡屋子里的温泉吗？我也一起来吧。”
“嗯。”我也没拒绝，自己坐了回去。
“Kanami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别人给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今天下午的样子好奇怪……”殷悦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吃吗？”
“嗯。”我毫不客气地接过吃下。
“哎呀，怎么开始流眼泪了？是烧得太厉害了吗？”她站起来，一只手撩起我的刘海一只手撩起她自己的刘海，额头对着额头测温度。
“没事！”我一把推开了她。
换成过去几周，这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是现在，现在感觉，很奇怪。
“抱歉。”殷悦被我这把一推，也差点没站稳。
好难过，好难过，一旦注意到这是喜欢，就没办法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了，但是更害怕殷悦离我而去。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索性就在殷悦面前大哭了出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吧？”殷悦温柔地抱住我的头，“不介意的话在我的怀里哭吧。”
让我想到殷悦在我家留宿期间她也这样抱着我睡。
“不要这样了，求求你。”我反抱住她埋头痛哭，理智上知道不能太依赖，但是根本挡不住心里的悲伤。
“徐林帆跟你说了什么吧。”殷悦温柔地揉着我的头，“对不起，让你那么内疚。”
内疚？殷悦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不是……这样……”我抽抽搭搭，根本说不清楚。
我就一直窝在殷悦怀里，哭到再也没力气哭，往后一仰，倒在木地板上：“困了。”
“困了也不能睡这里啊。”殷悦赶紧爬上岸，她没拖鞋可以穿，就光着脚这么站着拽我的手臂，“回去睡了，会着凉的。”
“明明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我吐槽道。想到过去有好多次，殷悦都把自己的身体折腾到倒下。
“Kanami……”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我，“先起来吧，好不好？”
我坐起身，衣服都湿了一大片，索性直接都脱掉缩进温泉里。
“一起泡？”我邀请殷悦。
“啊……”殷悦还在摸不着头脑中。
哭过之后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暗道自己刚刚太冲动。殷悦也脱了衣服准备下水，以前毫不遮掩的她居然被我盯得有点害羞。待殷悦泡进水里，我从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小小的，软软的，就像小玩偶一样。但是在这样一具身躯下那强大的灵魂一直保护着我，在好多次我以为事情没办法挽回的时候帮助了我，在我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安抚我。
“Kanami，你今天果然有点奇怪。”殷悦就任由我抱着，“感觉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有吗？”我靠着她那并不宽大的背，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梦中，又回到了Lolita聚会的前一天，我并没有把殷悦一把拽起来，而是就那样静静地等她吻了上来。
模模糊糊间，我又因为口渴醒了过来。
萱姐回来了，殷悦也没有走。见到殷悦还坐在我床边，我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真的发烧了。”萱姐看了看从我腋下取出的体温计，“可能是温泉泡久了把体内的热毒给泡了起来，这附近我来过，我先去买这边用来退烧的凉茶。”
“水……”我自己都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到了。
睡着前明明还正常的。
“这里这里。”殷悦赶紧把旁边放凉了的开水端过来，“没事，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殷悦的手冰冰凉凉的好舒服，我直接抓起来就贴在了额头上。
“那么爱撒娇的Kanami我还是第一次见，多亏了发烧的福吧。”殷悦直接倒在了我的身上，耳朵贴着我的胸腔，“这样可以听着Kanami的心跳感觉真好。”
“今天，下午……”我想趁这个机会解释一下自己刚才的异常。
“Kanami就不用说了，换我说吧。”殷悦另一只手拉起我的手，“我过去有时候在想，我要是有足够高的身高，足够宽大的臂膀，足够有力气的肌肉，是不是就能活得更自在，是不是就能放肆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遇到Kanami后，我发现了以前没发现的快乐的事，还产生更多想做的事，每天都过得非常快乐，最初的想要交换身体的理由已经慢慢变淡了，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又害怕把这些说出来，Kanami就会离我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我拥有足够强壮的身体，我就能保护Kanami，保护我所珍惜的日常。我不想再看到Kanami因为有一个看上去坚强的外表就不停受委屈。Kanami不喜欢我也好，Kanami喜欢的是左向笛那个混蛋也好。不如说这样正好，交换身体后，换我保护Kanami。”
“Utau……Utau……”听到这里，我已经满眼泪水，一直叫着那个我一直不愿意叫的爱称，“我喜欢的，不是向笛，是你……”
殷悦就一直陪到我睡着，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萱姐扶我起来喝了瓶中药，又让我睡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我看了一下柜子上的钟，正是早上6点整。烧已经退得差不多，昨晚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脑子里还是乱乱的。
起床想要去洗个澡，我一个没站稳，弄出了一点动静吵醒了萱姐。
“夏波小姐你没事吧？你昨天一个人倒在温泉那里可吓坏我了。”萱姐让我先坐下，测量了一下体温，确定退烧了才呼了一口气。
“你刚刚说我一个人倒在那里……”奇怪，难道我的记忆出问题了？
“是啊，你一个人倒在那里。我把你扶上床后还在说胡话，乌什么的……”萱姐回忆道，“然后我就给你喂了点水，然后先把你放下，赶紧自己打车去买了个凉茶回来给你退烧。”
“殷悦呢？”我问。
“我想夏波小姐可能不想让少爷知道，就没跟少爷说。”萱姐揉揉眼睛又坐回床上，“不好意思，我想再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可以再叫我。”
萱姐这两天照顾我们真的太累了，向她道谢还来不及。现在烧也退了，我连说了好多句好好休息我没事就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为了确定昨晚发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大早上的跑去敲殷悦她们那间房。正好开门的是殷悦。
“Kanami，啥事？”她头发还是乱七八糟的，打着呵欠揉着眼睛，还吸了吸鼻子。
“昨晚七八点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问。
“斗地主，跟林帆向笛斗地主，我跟你说我老牛逼了，运气超好，每次我叫地主……诶，Kanami你不听了啊？”她还没睡醒，站得摇摇晃晃就在那里自我吹嘘。
“我就是有事要确定一下，你接着睡我先回房了。”看来真的是我做梦了。
“走好。”她打着呵欠关上门回去了。
所以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都是我自己晕倒之后做的梦吗？心里一瞬间十分失落。
回到房间后我也不困，准备把剩下不多的作业给写完，发现书桌上又多了一打文件。出于好奇心，我拿起文件翻了翻，不出所料，里面用的基本全是英语，萱姐也用英文做笔记，我当然是看不懂。这些文件都是单面印刷，纸张都是二次使用，所以资料的反面也印有文字，内容和语言都不统一，也没有连贯性。我觉得擅自看别人的东西不太好，正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有一页不小心掉了出来，我赶紧捡起想要放回原处，这张资料背面印着的标题让我如同突然触电一样的震惊——“阮殷悦，实验失败品的用处跟处理手段（翻译：阮萱）”
我觉得无法置之不理，便捡起来大致阅读了一下。
内容让我震惊。一开始不管是殷悦还是萱姐对她们过去的处境都轻描淡写，但是这份资料显示事实不是这么简单。刻意改造殷悦的性别不是最终目的，性别被改变只是副产品，他们想达到的最终目标是造出尼采理想中的“超人”。动物实验中一次意外，导致一头母猩猩基因突变，其产下的后代拥有跟人类一样相同的智商，它的婴幼儿期极长，期间大部分营养都供给大脑让其得到充分的成长，然而这样的营养分配导致了幼年猩猩的四肢发育不完全，出生不久后就被研究人员处理了。然而殷悦的母亲，考虑到相同的药物，如果能注入到人类体内，其所生下的孩子也会拥有超越一般人类而成为“超人”。在多次人体试验后，殷悦的母亲在自己身上做了试验，诞生除了“阮殷悦”这个“成功种”。而她的妈妈并不满足于制造出“能让后代成为超人”的药，并且希望创造出能将成人改造成“超人”的方法。她尝试过多次用放射性元素诱导基因变异的方法，然而都失败了。当下，殷悦的母亲希望能从殷悦的基因上获取有用的信息，然而殷悦长时间旅居海外，没有机会得手。
完全就是在把一个孩子当成小白鼠。
萱姐也跟我说过，殷悦未来的道路并不好走，难道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在经历什么，甚至不知道她未来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我答应了这样一个人，要跟她交换身体，所以这些都是我未来要承担的风险。难道说，打一开始，这些全都是阴谋？确实，如果把这样一具身体甩给我的话她就能轻松地过一辈子了。
我是被骗了吗？
把文件放回原处，想到昨天晚上做到的那个梦，我开始有点无所适从。
心底有个声音在问我：“就算被骗了，你也还是喜欢她吗？”
不，这不是重点。昨天的梦里，就算只是在梦里，她说了，为了我，她自己可以放弃。
那为了殷悦，我主动献出自己，也没关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