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夜晚平静又漆黑的湖面,欧阳媞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没回头,“她睡了?”
东方彧卿清越卓雅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地明晰,看着湖边的倩影,东方彧卿微微一愣笑了,“是的,她睡了,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姐姐。”
欧阳媞想起这不对称的时间轴,也很苦恼,她只不过在众神遗墓里待了几十天,到这个世界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这是玩她呢?还是玩她呢?还是玩她呢……
欧阳媞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一叹道,“这世道啊,这天下快乱了,如今蜀山已灭,神器也被夺走了一半,妖神出世,那是必然,是谁也无法停止的脚步……”
俩人沉默许久,远处忽然传来花千骨的惊叫声,让欧阳媞与东方彧卿一愣,他们同时感到天水滴碎了,灵虫出世!
欧阳媞忽然转过身来问东方彧卿,眼里说不出来的复杂,“东方彧卿,你,后悔吗?”
听着这个问题,东方彧卿微楞了一下,其实,在这无数次轮回中,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他后悔吗?
后悔卖身给一个魔鬼,变得一个连六界都不承认的怪物?
是的,他是怪物,按某个角度来讲,他也算是一种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吧……
生生世世入轮回,不喝孟婆汤,就算他喝了也无效,拥有着生生世世的记忆,而知晓着这天下许多不知人的事,但他只能活到二十五岁。
东方彧卿有些自嘲的在想,他的死法都都可以写一本厚厚的书了,他真是什么样的死法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死不到!
他并不是异朽阁的第一任阁主,也不是最后一位,但东方彧卿永远记得,当他在异朽阁的接管阁主时,在纸上写上他东方彧卿,这四个字时,东方彧卿很明显的看见那个人眼里的解脱,那怕下一刻,他会灰飞烟灭,从此在这世上消失,永不入轮回,化为天地中一粒粒尘埃。
要知道,在异朽阁的一纸契约签约,写上你名字时,契约达成时,这六界关于你的一切,就像被输入一些病毒一样,抹去,仿佛你没来过一样。
对于后悔吗?东方彧卿从来都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若是有,那这代价一定是最痛的!
东方彧卿不后悔,也没有资格后悔,因为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那怕,这就是代价。
他所恨的,都已经在十八层地狱炸油锅呢,他不入轮回,那他们也别想好过!
东方彧卿想着想着笑了,笑得温润如玉,温暖如初,要是说白子画是九天之上的莲,杀阡陌是黄泉路上的彼岸花,那东方彧卿是冬日里的阳光。
看着东方彧卿笑着向花千骨尖叫的方向跑去,欧阳媞自然明白这笑容里的意思,其实东方彧卿不比白子画差。
同样的心系苍生,心怀天下,这俩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白子画高傲坐在九天之上,看着慈悲,可是欧阳媞从没看见过,他做过什么?
而东方彧卿,原来百事无一用的书生,现在的异朽阁主,他一直在做,明里暗里,都在做,白天他是柔柔弱弱的书生,文官,夜里他是异朽阁最神秘的阁主。
欧阳媞很明显的看见,东方彧卿身上的功德之力,亮得差点没闪瞎她的眼!欧阳媞明白,这是东方彧卿生生世世轮回一点一滴集出来的。
欧阳媞仿佛看见一颗神石,在他体内渐渐地成形,她几乎看见不远的将来一位新神袛的诞生。
南弦月从不归观中静静地飘出,不吵不闹的静静看着欧阳媞的身影,眼里隐藏着眷恋与贪心,他希望与她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越好。
南弦月也苦笑,原来他也会如此贪心啊……
欧阳媞回头看着这有些飘渺的魂魄,心底莫名一抽一抽的,那一下,几乎痛得她喘气不过来,眼泪在眼眶打转着,最终一滴神泪落地成珠。
欧阳媞心里有个声音疯了一般的在喊在叫,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这不是他拥有的!
南弦月震颤的看着欧阳媞落泪,他是神,自然明白,神泪珠是很难成形的,颤抖着伸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一句,“别哭。”想也想没想脱口而出。
欧阳媞像见了什么凶兽一样,退后了好几步,看着南弦月受伤的神情,欧阳媞咬着唇,跑了!没错,慌乱而逃了!
南弦月愣着神一眼不眨的看着欧阳媞越来越远的倩影,捡起她落下的泪珠,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脸上的神情是笑似哭,南弦月明白,她心底有他的,这滴泪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只是,他给得了她未来吗?他与她之间还隔了一个杀阡陌,也是赵陌歌……
欧阳媞拼命拼命的逃,仿佛她身后是一条要她命的凶兽,欧阳媞一个踉跄摔了下来,捂着心口。
痛!拼命拼命的痛!仿佛有千千万万个蚂蚁在咬似的,又好像有人拿着拈了盐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她的心似的。
欧阳媞不明白为什么一看见这个男人,她的心痛得完全不像她自己的了,对这个男人,欧阳媞有一种说不来的在意感,这感觉,只有在杀阡陌身上有过。
欧阳媞有些茫然了,彻底不知所措了,她不是喜欢杀阡陌吗?这感觉不对啊……
欧阳易看着欧阳媞已经乱了神,也不由默默一叹,这丫头,是他看着成长的,她一路上,都有他陪着,所以他了解,也看得比谁都明白。
木葵媞爱赵陌歌吗?
爱!但这爱慢慢的变了异成了恨,成了怨,成了悔,成了执念,求不得,放不下,怨不得,最后成了一种百感交集的念。
赵陌歌爱木葵媞吗?
爱,但这爱太习惯了,习惯得平淡如水,当他遇见风倾城时,他受到了剧情的影响,对爱诞生了怀疑与自我否认,自以为之间自己喜欢风倾城,可惜他忘了,木葵媞是他的水,鱼离开水,会怎样呢?
欧阳媞对南弦月的感情,欧阳易想,是心动也是喜欢吧!可是,那时她已经被赵陌歌伤得遍体鳞伤了,她害怕了……
欧阳易看着跪在地上满脸的无措一叹,是,她是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她的心没有任何变化,因为喜欢,所以看见南弦月会痛,因为执着,所以看见杀阡陌会欣喜。
欧阳易没有出声,看着欧阳媞爬起来跑到最高之处,一坐就是一晚。
欧阳媞看着渐渐破晓的光,那太阳渐渐地升起,她知道新的一天来了,一切会好的。
欧阳媞踏光而来,就看见花千骨一脸惊奇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虫子,那绿豆色的虫子甜甜叫着,“骨头娘亲!”
看见欧阳媞落地,花千骨满脸兴奋像献宝一样一把捧着糖宝来到欧阳媞面前,“媞姐姐!你看,很可爱是吧!”
欧阳媞看着在花千骨掌心打滚卖萌的小糖宝,嗯,落十一的媳妇儿,欧阳媞点点头,“天水滴化为的灵虫,由你的血液养成,这算是天地之宝了~”
欧阳媞给糖宝一片灵枝树叶。对花千骨道,“小骨,时间不早了,得去昆仑山了。”
花千骨捧着吃得欢快的糖宝,有些犹豫,“我能不能跟东方告个别啊?媞姐姐。”见欧阳媞点头,花千骨欢乐的跑去跟东方彧卿告别。
欧阳媞唤出一张帕子,带着花千骨渐渐地升上高空,看着越来越小的东方彧卿,花千骨揉着有些发酸的鼻子,她才没有舍不得!
花千骨过了飞起来的新鲜感,翻着糖宝圆滚滚的肚皮,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食量还那么大,这是猪呢?还是虫啊!
看着花千骨百般无聊的翻着糖宝的身体,欧阳媞笑着善意的提醒道,“别翻了,她吃了就睡,是正常,小孩子都是这样,她正在吸收叶子的能量。”
花千骨小心翼翼收好糖宝,“媞姐姐,妖神很可怕吗?”
欧阳媞一愣,不由伸手摸着袖子里的不归观,眼里说不出伤感,“小骨,妖神不可怕,力量不可怕,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人心,是贪念。”
看见花千骨似懂非懂的,欧阳媞摸着花千骨的头,“什么是神?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神为什么是神?小骨,你记住,神爱世,所创世。”
欧阳媞也没想她现在懂得什么,看着越来越近的昆仑山,“小骨,你看,昆仑,瑶池。”
花千骨抬头,入眼而来的是流光溢彩的五色水的巨大瑶池,彩色的波光粼粼闪闪,美得惊心动魄。
瑶池东边是巨大的千年桃林,桃花妖冶繁盛的开满一重又一重,厚重的压弯了枝条。粉红的一片绵延到了湛蓝的天际,犹若一片片粉红色的浮云,在微风中翻滚出层层的巨浪。
欧阳媞看见的是,那桃树之下一身红衣的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