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老张你在说什么?孩子不是受害人的?怎么可能!”我甚至开始反驳刚才想的那些。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能跟你开这种玩笑?”老张的语调提高了不少。
即便心里知道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现在发生的事我方才天马行空想象过。
“我知道了……你说,会是被老太太藏起来了吗?”
提出最后一丝可能性,受害人她妈变得精神失常,把孙子给藏起来还算合理吧?
“就算这样,那现场发现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也是老太太放的?”
在任何猜想都被轻而易举戳破后,老张率先挂了电话。
现在的事情发展看起来如我所料,可我更不明白了。
凶手为什么要砸碎心脏?只是仪式的一环?这样解释是不是太简单了?种种疑惑声在我脑海中盘旋,使我头昏脑胀。这种猜到结局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伴随着头痛,我又一次昏睡过去。
……
早上的阳光依旧刺眼,似要穿破我的眼皮。看来懒觉睡不成了。
无奈起床走到客厅,发现桌上留着林雨琪做的早饭。旁边还留有一张纸条,看来是上学去了。
虽说并没有吃饭的心情,但也不能辜负了她的好意。
枯燥的咀嚼声不断在脑中回荡,使我感到厌烦,连味道还没品饭就吃完了,之所以这样浑浑噩噩,是因为我脑中还在想着事情。
昨天就决定好了,今天要去神秘的千人村调查,所以我吃过早饭后就直奔目的地。
抵达这个小村子时,太阳依旧很亮,给人一种永不会暗下的感觉。顶着刺眼的阳光走在硌脚的小路,脑中搜索着刘艳红笔记上村长家的方位。
苦苦寻觅了许久,才终于在视线的尽头看到那座简陋的小屋,默默地矗立在那里。只有那大门,看起来与其他房屋稍有不同,好像是新刷的油漆。这里便是村长家了。
不过说来也怪,这一路上连半个村民的影子都没瞧见。难道真是因为这里人丁稀少?但若是仔细回味这一路,还有一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未知的危险隐藏在暗中。
走到院子里后,里面却出人意料的干净整齐。除了一些里面不知装着什么的大缸外、和一条没有精神的老狗,就没什么了。
轻轻敲响村长家的房门,没一会里面就传出哆哆嗦嗦的脚步声。
推开门探出脸的是一位老大爷,年纪从脸上褶皱程度与两鬓白发,就能看得出已步入古稀之年。
这位就应该是村长了。
“您好大爷,您是这里的村长吧?我是来这协助警方调查的,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村长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我,半响才沙哑地开口道:
“调查?查什么?我们村子可没什么查的,你快回去吧。”
眼见着村长就要关门送客,我急的快速说着:
“哎哎哎,您等会!不是调查你们这村!我们是在调查一起案件!来这请教您几个问题而已。”
村长一听,明显透露出迟疑,但瞬间又轻笑道:
“呵呵……我就一上了年纪的老头,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你这一身我看也不像警察啊?跟你这种可疑人物透露信息可不好。你还是把证明拿来再问我话吧。”
村长这次说完就立马关上了门,这老头还挺谨慎。
这可难办了。被拒客后我只好孤零零地打道回府,看看刘艳红还在不在吧。如果不在也只能去找那位驻警劝劝了。
“大娘?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可以吗?”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还没走多远我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
两步并一步的跑过去,果然没错。不远处刘艳红穿着警服,正跟一位大妈“交谈甚欢”。
“啊?!”但那位大妈洪亮的疑问语气,就证明刘艳红找错了对象。
“我说!我!想!问您!几个!问题!”
“什么?!我家鸡鹅有问题?!这你们警察也管啊?!”
刘艳红一手拿着笔记一手痛苦的扶着额头。然后愁眉苦脸地寻找下一个人,可能是余光扫到我了,便惊奇地站在原地等我过来。
跑到她面前后,喘匀几口气。我双手杵着膝盖:
“走,你跟她唠什么?跟我去找村长问问题去。”
但刘艳红脸变得更铁青了,双手抱胸夹着笔记本:
“你以为我没去吗?我怎么劝,那老头就是死活不说一句话,只简单提供村里的相关资料……这可怎么办啊。”
“啥?我老头死没死?他啊!早就走了!就我一个人啦!”
看来应该远离闲杂人等,谁知道一会又蹦出什么信息。
“大娘!”
“哎!”
“您可以走了!”
“好嘞!”
沟通顺利,大娘健步如飞地往相反方向走远了。
刘艳红气的一跺脚:“这句她怎么听懂了?!”
“别管了,咱应该把那个驻警也叫上,他不是这儿村里人吗?没准能劝动村长。”
那位驻警确实是从小住在这里的,这话是他说的。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时间不等人,刘艳红貌似也不知道那位驻警具体在什么地方巡逻,我们只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好在趁天黑之前,在一条小路发现了他。
“驻警大哥!我们有事找你帮忙。”刘艳红挥手冲那位驻警喊着。
这位驻警名叫王宏,身材还挺健硕。
王宏听到我们叫他连忙跑了过来:
“什么事?”
随后我们简要的告知,想让他帮我们一起劝劝村长。
“嗯——有点难办,老爷子可轻易不开口的。”王宏摸着下巴,看来村长的脾气的确很怪,对村里人也这样。
“试试吧,没准老爷子今天高兴呢?”
听到这句我默不作声,要真是本来今天心情不错,然后刚刚又让我惹毛了可怎么办?
多说无益,我们跟着王宏抄了近道没一会就看到村长家了。
王宏大步迈向院子,口中大喊“老爷子你在家吗?警察想问你几个问题!”
听着王宏洪亮的声音,我的臆想症又犯了。如果村长现在死了,会怎么样?情节发展就会更扑朔迷离有趣吧?
“来了,是宏子啊。还带着两个无关人员?”
还未见到人,村长沙哑有力的声音就传出来了。他步履蹒跚地推开门,双手背后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老爷子,他们可不是无关人员。两位警察为了调查命案才来这里,就想问你几个问题都不行吗?”王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
“咳。”听到两位警察我只得尴尬咳嗽几声。
“几个问题?没有问题怎么问问题?”村长不屑地望着远处,似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村长,有没有问题先放一边,如果接下来您听了我的话后,还是打算守口如瓶,那我们就只好告辞了。”我忍不住插嘴道。
村长不屑的笑了几声,可能在他看来,保守村里的秘密,比什么都重要。
他貌似打算先听一听,如此我便郑重地说着:
“就在几日前,我们这个地方已经连续发生四起命案,失去八条人命了。”
村长听完终是微微皱眉看向我这边了。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凶手专挑孕妇下手,每起案件都连同母女一同残忍杀害……多的内容我就不赘述了,如果您听到这也无动于衷,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与村长的视线碰撞到一起,他越是瞒着什么,这村里就越有鬼。
“姑且不用怀疑你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你旁边还站着真正的警察,如果警察都来骗我,我才是无话可说的一方。”
提到了刘艳红,她自信地挺直了身子
“至于这几起命案,我听着确实也感到可恨。可这并不能说明这与我村有所关联。天下有那么多人被杀,难道都与我们村有关系吗?”
“也就是说,您依旧打算无可奉告?”
村长听到我反问后摇了摇头:
“别着急小伙子,你再多说些内容。如果真的与我们村有关,我向你保证,一定知无不言。”
村长说完最后几句,颇有气势的一挥大手。
我与刘艳红交换了眼神。但她很信任我,意思交由我来判断。
盯着刘艳红手上的笔记思考许久后,我决定告诉村长。若在这种时候胆怯,案件就没那么容易突破了。
我们怀揣歉意地让王宏回避,我、刘艳红、村长三人进到屋里再进行详谈。
在长达半小时的内容灌输,只见村长的面色愈发地难堪。一旁的刘艳红也听傻了。
“怎么样?您觉得有没有相关的地方?”
肯定有。
“……小伙子,你让我好好想想。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打算告诉你了。”
村长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着,放进嘴唇夹住。此刻的他在想什么呢?
“小伙子,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千人村吗?”
“因为之前这里有几千人吧?”
村长点点头。
“但现在不景气咯,只剩下几百号人了。”
“为什么?都搬出去了?”
村长这次摇了摇头:
“是因为,我们放弃了以前的习俗吧。”
耳中听到关键词我立马全神贯注起来。
“那可是害人的习俗,我一上任就把它废掉了,可能是因为这个,村中的人数才变得越来越少吧。”
“以前,我们为求母子平安,确实会做一些法事。可内容……跟小伙子你说的不大一样啊。”
“怎么个不一样?”我着急地追问。
“既然为求母子平安,我们怎会将母女杀害呢?如今这样说或许为时已晚。可当时的习俗内容是,如果女人第一胎没能顺利生下。才会摆蜡烛、折纸船、将死去的婴儿送走啊。”
我有些愣神,这哪里不一样了?
“不一样的是,这样做是为了保胎、保佑孩子顺利生下。你这个听上去像是为了求子才会做的事啊。”
“求子?”
村长吸了几口烟:
“所以我才说这是害人的,如果村中有女人生不出孩子,就让她去寺庙求子。听上去很正常是吧?可就在那一天全都变了。”
“那天就有一个女的前去求子,当时村里人谁都没在意。可第二天,我们就发现那女的死在了寺庙外面,肚子被人剖开,里面还有娃娃在叫呢。”
话说到这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结合最近的案发现场,画面感太强了。
“我们以前重男轻女很严重,女人的义务就是生孩子,不论结没结婚,只要医院查出不能生孩子,就都被送往寺庙去了。同样的,第二天每个被剖开肚子的女人都有一个娃娃。”
“虽然保胎跟求子,确实让村子人口从少变多了。保胎的法事也就罢了,可求子怎么想都是害人的啊,所以我才废除了。”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直不想说,家丑不外扬啊,也得亏着宏子那小子现在没在……”
不知何时,一旁的刘艳红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了,去了外面。
“那您觉得,这与案件的手法相比,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烟雾缭绕的屋内,村长把烟头丢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
“奇怪的就是,我不明白这个杀人犯到底想做什么?是保胎还是求子啊?”
“我明白了。感谢您提供的重大信息,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锁定是村内相关人员干的了吧?”
村长放下架子,无言地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有多少人知道这种习俗?”
村长挠了挠头,掰着手指不知道在算什么:“李老头……好像知道,不过都走好几年了啊……那家的王婆?不对啊,应该没人知道了啊?起码也得是我这个岁数的人才知道才对。”
“没人知道?那这案子怎么回事?”
“谁说不是呢?奇了怪了。这习俗也没写在啥地方,也没人乱说才是。但要真是哪个不懂事的瞎说话,一传十十传百的,我可就不知道了。”村长眉头皱的很深。
村长说的没错,要真是挨个一传十十传百的,可没法查起了。但正好说明案发现场为什么与以前不一样了,看来是传的有些误差。
现在搞明白了案发现场是怎么回事,可凶手为什么那样做?因为消息传的误差太大,凶手误以为只有那样杀人才会保胎?这么说,凶手、或者说帮凶肯定有一个女人?
村子的秘密开始慢慢揭开,直觉告诉我,寺庙那里也需要调查。刚想起身,脑中突然出现程心怡的脸庞。
“对了村长,您认不认识一个叫程心怡的女孩?我听说她以前住在这?”
“程心怡?哦哦,老程家的孙女啊。是在这住过,那姑娘咋了?你把她当作嫌疑人了?我可警告你啊小伙子——!”
“没有的事,我妹妹跟她是同学,就想顺便打听一下。”没等他长篇大论我就打断了他。
“最好真是这样。”
我撇撇嘴,但还得问些别的:
“那她奶奶还在这里吗?”
“那老太太早没了,她爷去年也走了。所以今年才搬过去跟她爸住一起了。”
“这样啊。唉……”不光是为程心怡叹息,也是为了没找到任何线索而叹息。
跟村长告辞后我来到外面,简单跟刘艳红汇报情况,后者主动提出要转达给老张。这样也好,我也省事了。
时间是下午5点,从这里走,要想趁天黑赶到家就只有现在了。
交代完一切,我开车往回赶。开到一半看了看时间,貌似现在正是林雨琪的放学时间。
反正没什么事,就顺便去一趟吧。
顺着导航来到这座女子私立高中。时间刚好,能见到学生陆陆续续回家了。
我下车寻找林雨琪的身影——别骗自己了,林雨琪是住校的,自己就是来找程心怡的。
放下莫名的争执,在人群中我发现了她。她也发现了我。我们总是能及时找到对方。
她歪着脑袋提着书包缓慢向我走来:
“侦探先生怎么到这来了?”
“啊、咳。”尴尬的咳了几声,我有必要掩盖吗?
“本来想找我妹妹,林雨琪你知道吧?你俩同班,可到了才想起她住在学校。一想又不能这么走了,就来找你呗。”
装作轻松的语气略显生硬。
“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是的。”我态度强硬地否认事实。
“所以找我什么事?”
“都说不是故意的了!”算了,露馅就露馅吧。干脆死缠烂打!
“我送你回去?”
“我爸看见了会打死我的。”少女平淡地拒绝了。
来这招啊?!
“快到了我再放你下来呗,也不是专门送你回家,在车上还有事问你呢。”
“那就没办法了。”方才态度强硬的她消失了。居然这么好对付?
程心怡提着书包坐到了副驾驶,我刚关上车门她就又来一句。
“可我家步行才需要10分钟。”
“我刚学会开车,开的慢,你就当陪我练车了。”
“现在反悔还算晚吗?”
晚了!我果断拒绝了她。
“那个……我今天去你老家了。回来路过,所以来找你。”极速慢行的车速,敌不过沉默,我终于开了口。
“是吗?千人村?林雨琪告诉你的?”她依旧是语气平淡。
“是啊……伤心事我就不提了……但经过调查,最近的命案好像跟你们村儿有关啊……”
“是吗?”
这家伙怎么老是不痛不痒的?干什么呢?
我没忍住往他那里瞄了一眼,但她的脸却在我不知道的死角处,看不清在干些什么。
“所以,你能想到些什——”
“这个怎么样?我看起来像侦探吗?”
突然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我迅速扭头看去:
“你在干啥?玩cosplay呢?”眼前太过突然,我甚至下意识停了车。
也不知她从哪里掏出一个猎鹿帽,脸上戴着眼镜和假胡子。这跟她白净美丽的外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行头还是在我小时候犯中二买的,怎么会在车上啊?
“你是小孩子吗?”我一把取下她头上的帽子。
“在你眼里看来不是吗?”
听到后者的回复,我盯着她眼睛许久。心想我可丝毫没觉得你像个孩子。
“所以,你知道吗?关于千人村?”重新开始极速慢行后我试图把话题回到正轨。
“没感觉有啥奇怪的,我住的时间又不长。你没问过村长吗?”
“问倒是问了,可我觉得你知道些别的。”不然,就不会说出自己会死那种话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倒我想问问侦探先生。我委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这小鬼!
“查着呢,你一句话就拍屁股走人。所以我才不得不再找你问话啊。”
“那看来你套话的工作很失败。”程心怡开始摘掉胡子和眼镜。
“随你怎么说,你看是不是快到家了?要不要放你下来?”停住车子我向外扬了扬下巴。
“是快到了,那今天就拜拜了。”
可在她打开车门时,突然回头看着我说:
“侦探先生要是还想找我“套话”,可以另找时间约我出来的。”
这还真有些意外。
“怎么找你?休息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我想起记事本上有她的电话号。
“对的,或者我休息的时候打给你。”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给了她电话号码。
她离开后,车内恢复了平静。驱车回家的路上我有些心不在焉。想不到她也有一副古灵精怪的一面。
待看到黑漆漆的屋内,林雨琪也果然不在。既然这样,晚饭就在路边解决吧。
简单吃了几口回到家中,心里盘算着明天该做些什么。
看了眼日期,距离能约程心怡的时间还很长。那就只有接着调查千人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