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饭的时候，我先是给老张打了电话。想要事先了解那家医院的来历。
确认信息后得知。那家医院名叫瑞康医院。听说在我们这个城市很有威望。几乎所有病人不论大小病都去那检查，甚至要是上头发话，就连尸检也可以在那里进行。
这可就奇怪了。
吃完饭从快餐店出来，开着车想到今天要接一个人，就觉得路上不会那么无聊了。
在十字路口我看到了戴着围脖的宁。
他一上车我就开始给他讲今天要干什么，他吸收的很快。听完没多久就帮我做了总结:
“意思是，你是要深入敌营？”敌营就是指瑞康医院。
“没错，那家医院就算和寺庙没什么关系，但里面工作的人最少也得有几个村里人。说成深入敌营并不为过。”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上我。”宁摸着下巴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啊，不好意思。这次也有劳你了。”宁没有回复我，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
第三次抵达这座小村子心中已是五味杂陈。从嫌疑最小变成嫌疑最大。而且现在还要深入敌营，难免有些感慨。
我先是带着宁去找刘艳红打个招呼。看向半山腰的驻警所，刘艳红白天就待在那里，晚上则是住在村民们为她准备好的房子。
走进里面之前，我还看到王宏在外面贴心的为老狗做了小窝。
推开驻警所的大门，刘艳红和宁互相简单打了招呼。
“新来的那个大姐头，都快要气死了。”大姐头就是昨天把我赶出去的女刑警。
之后，刘艳红开始说起目前的最新消息。
“大姐头说什么上头的搜查申请啊、尸检报告啊、各种走流程的东西。全都拖着不给，她都快要气疯了。”
看来隐藏在村子的幕后势力出手了。但听着也不是不让查，只是能拖就拖。
“那你呢？”我对一脸没有精神的刘艳红问道。
刘艳红耸了耸肩:“我？他们总不可能赶我走吧？这里都死过人了。还是一样，接着在这里调查呗。”
“还是没人支援你吗？”
“没有。”刘艳红叹了叹气。“我也不知道为啥。可能是大姐头那边因为上头放不开手。张队那边虽然不听那边的管控，但缺人手的事你我早就知道了。”
说完我和刘艳红一同叹了口气。
我告诉她我们要去那家医院调查，她就立马自告奋勇地说自己也要去，但被我谢绝了。既然为了调查跟胎儿相关的事，带上女生听上去是不错，可刘艳红在这村子里早就混熟了。都知道她是警察，对方自然不会再露马脚了。
而我平时在路上就没碰到过什么人，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但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往那方面调查啊？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总不能让我带着程心怡或者林雨琪去吧？
在脑中想着合适的女性人选，我和宁已经站到医院门口了。
光看医院规模，确实能容纳个几千人。外表设施方方正正和经典的白色之外，毫无美感。但看上去还算正经。
走到一楼大厅，里面也算宽敞。装修看上去让人一眼认不出是家医院，若不是前台站着穿白大褂的护士，这里就是简简单单的会客厅。
大厅有很多空座位，看来今天没什么人来看病。前台戴着白口罩的护士也无聊的低头看着手机。
我和宁走到护士面前:
“你好？我想问个事。”护士听到我的声音，放下手机认真听我接下来说的话。
“就是……那个……咳，妇产科在哪？”
“上楼右转，最里面就是。”护士平淡地回答完毕后接着拿起手机。
“谢谢——不对啊！这不奇怪吗？我们两个可都是大男人啊？”我夸张的来回指着宁和我自己。
护士皱眉看了看我和宁，不耐烦地说，那你们想干嘛？
“就是……想了解情况，我爱人想来这里检查身体。”支支吾吾地说出口，我都觉得自己很可疑。身边的宁也投来鄙夷的目光。
护士用看傻子的眼神:“那你把爱人带来呗。”
“说的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真该死，早就想到是这样了。
但也不能白来。
“还有一件事，我身边是我弟妹——弟弟，想来做个体检。”尬到嘴都瓢了。
护士指着我们身后的方向，那里的墙上挂着地图。
简单看了看，这里与一般医院没什么区别。但可以诊疗的内容却比一般医院要多。
盯着地图上一大堆汉字，我陷入了沉思，与宁默契地对视一眼。
不会要把这里的项目全都做一遍吧？
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我们确实这样做了。
“我、我去。怎么、这么累？”吐了几口浊气，这一趟趟七上八下的属实给我累坏了。
就连宁也气息微乱:“估计我近几年都不用去体检了。”
俩人气喘吁吁的站在楼梯口寻找着椅子。
这期间我和宁一起做了各种项目，甚至其中有一些还有我不知道的。
“这、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就差妇产科了吧？”
“确切地说，就差孩子、女人、死人这些相关的没去了。”宁给我补了一刀。
“管他呢！我上哪领个孩子过来？现生一个？死人姑且有办法，但有必要吗？”我调高音量对着宁喊道。
可宁只是双手插兜，一句是你说的以防万一。
忙活了半天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做了各种奇怪的体检把我们折腾的不轻。
在我们上下跑楼梯做体检的时候，也有几个病人来看病，但看起来大多是村里人。做检查时我们也一路畅通，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危险。
也就说白忙活一场，一毛异常都没见到。
“你的调查方向是不是错了？”宁狐疑地看着我。
“还不能这么说吧，本来重点调查的地方就是妇产科啊。”我不服气地怼了回去。
“好吧。”宁耸了耸肩，拍拍裤兜里的东西叮当作响。
“等明天，你也跟我一起来。我想办法找个人假扮成我老婆。”坐在椅子上，我点了一根烟。
宁跟着坐到我身边:“能行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一想到宁能认识的女人就觉得可怕。到时候的场面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如果有能听话的。”
宁认真想了一会后，摇摇头:
“没有。”
拍了拍他肩膀后，我们起身。一根烟的功夫我们就坐到车里了。
我先是把宁送了回去，自己则绕路去一个地方。
目的地就是老张待的警局。
进门之后先是去二楼找老张，发现他不在，就又去了法医检验室。
到了门口还没进去，就听着有两人在争论着什么。
先是一道男性愤愤的吼声:“我的老姐！我都说了把东西放回它原本的位置，剪刀呢？相机呢？”
“啊……？我不知道呀，你去那边的抽屉找找吧……哈啊……”随后是一道女性慵懒的声音。
“我来了。最近怎么样？”法医姐弟二人见我从门外走了进来，显得有些意外。
弟弟和姐姐长得很像，都是一副细眉配着下三白的眼神，一副凶狠的样子。
他俩只有两个地方不太像，弟弟的鼻梁比较高。姐姐则是戴着圆框眼镜，脸上还有少许麻子。
“哈啊……？小林子来了？”姐姐先跟我打了招呼。看她趴在冰冷的铁床上，应该是打算睡觉。
她还是老样子，白天困晚上困，爱睡觉。让人感觉永远睡不醒的样子。
“别睡了姐，宇哥来了肯定是有事要求我们。”弟弟比我小三岁，所以他叫我哥。
倒只是求一个人是了。
“也没什么大事，说正事之前。最近的调查怎么样了？有啥新发现？”
据了解，第四起偷心事件的孩子依旧没有找到是谁的。但他俩分析过后，恐怕是某个小地方私下接生的孩子。
而村长的舌头倒是找到了，是在嘴里发现的。村长死后，被凶手剁碎了舌头，放进嘴里，就是这样。
此外就没别的发现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今天来，确实有件事想求慧姐。”姐姐则相反，比我大三岁。全名叫叶慧儿。
“嗯？找我什么事？”提到叶慧儿，她穿着白大褂略显笨拙呼哧地下了床。右手食指往上提了提眼镜，左手捋了捋长而卷、被她染成紫色的头发。
“怎么说呢，就是——”随后我简要的说明我为什么要找叶慧儿帮忙。
“啊？让我假扮妻子？我连婚都没结过呢。”叶慧儿的眼镜片后面闪出一丝兴趣。
“让我姐假扮？宇哥不是我说话难听。你看她打扮得像是大妈似的，你还不如换个人。”弟弟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泼了冷水。
叶慧儿刚想反驳，但貌似注意到了什么。只是点点头说，好像是呀。
这算什么？这评价她还挺满意？
“我也……没结过。这不是正好吗？还能免去一些误会，挺好的。慧姐你要来帮我吗？”
“我是无所谓……只要你觉得没问题。”叶慧儿顶着黑眼圈，真让人怀疑是不是随便答应下来的。
“太感谢了，明天我来这接你。明天见。”鞠躬道谢告别了警局。我却突发奇想地想去千人村看看。
反正有车，天彻底黑了我也能回去。一想到白天啥也没查到就觉得很亏。
折回村子后，天还有些亮。虽然医院寺庙都暂时没办法调查。那就去学校看看吧，或许程心怡在那里上过学呢？
在校门口看到学校贴的介绍，上面表示:这座学校在村子建成两年后就盖起了。的确，这建筑看着就有些年头了。
看了眼时间，还未到放学。不管怎样，想进去是不可能的。但好在外面栏杆上挂着一些学生画的画。
粗略看过去应该都是小学生画的，其中虽然没有程心怡的名字。但有一幅画引起了我的注意。
倒并不是画的有多好，水平仅是让人看得明白画的什么东西而已。
那里画着蒲公英花海，和两个小孩在玩耍的画面。
在唤醒记忆的空档，我出神地盯着那里。等回过神我死死盯住下方名字那一栏。
王芷昕。
上面的名字我并不认识，但陌生的三个字却越看越熟悉。这会不会是梦中那女孩的名字呢。
伸手去摸画的纸张，心中没来由的悲伤。
……
逛了一圈后没什么发现，既然如此。我就应该去一趟驻警所。悲伤过后转化为痛恨，我打算独自会会那里的头号嫌疑人。
走到半山腰，看到驻警所有人影晃动。好在，王宏现在待在那里。
尽量装出无所事事的表情，我往上走着。还没接近，就看到他在那条老狗的窝前忙着什么。
“王宏？你在这啊，我想问问那所学校的事。”
王宏背对着我，听到我的声音明显感到意外的一哆嗦。随后马上调整好位置转过身，故意不让我看他刚才在干什么。
“啊是你啊，随便问。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把目光慢慢移到地面，我看到了一滩血。
“真是帮大忙了，不过你刚才在干什么呢？你脚下好像有血啊？”
我指了指他脚下。
王宏低头看了一眼，自然的退到一边，他身后的事物也都看得清了。老狗静静趴在窝前，那里有一大滩血。再往后，还有一个大塑料布。
“没啥，就是老狗死了。血淋淋的不好看。我准备把它埋起来呢。”王宏指着老狗解释道。
我故作震惊地问:“啊？！怎么弄的，咋死的这是？流了这么多血？”
王宏一挥手:“害，肯定是哪个看老爷子不顺眼干的。”
他口中老爷子就是村长。
“真是可恨，这老狗都这么大岁数了，让它自然老死不好吗？非要杀它？”
看着老狗身下那滩血，我已确定。
他在说谎。
“要不要我帮忙？”我上前走了几步。
“不用不用，我之后自己来就行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王宏故作镇定地摆摆手，打算把我请进屋内。
可我拒绝了:“没事，就几句话，然后我就回家了。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在这说吧。”
王宏哦了一声点点头:“你是想了解关于学校的事对吧？我想想——”
王宏随后向我介绍道学校目前有多少人还在上学、有几个班、几个年级、几个老师……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就这些了，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问问校长。”王宏打算尽快结束话题。
“好的，麻烦你了。那今天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我也得做些准备工作了。
既然没有证据指向王宏，那就得抓个现行。
与王宏告辞后，我从车上取走一把小刀，作为防身已是绰绰有余。之后我又寻找记忆中的那座房子，一切工作准备妥当。我埋伏在草丛中，等着王宏从驻警所里出来。
等了几分钟，王宏抱着超大黑色塑料袋走了出来。黑色塑料袋的重量使他的表情有些吃力。
时间差不多了，我打算假装路过跟他打个照面。
“是你啊，抱这么大袋子。里面装的是那条老狗？”我笑嘻嘻地跟他打了招呼。
王宏一见到我，浑身不自在的感觉都快溢出来了。
他吃力的说:“是、是啊，我正打算处理呢。你咋回来了？”
“我把车停村子另一边了，走反了。话说这这么沉？这天也见黑了，多加小心啊。”
王宏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打算从我身边经过。
也就在这时，我从裤兜拿出小刀。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往塑料袋上划了一刀。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与他往相反方向走。
还没走几步，就听“咚”的一声闷响。没失误的话，塑料袋里东西已经掉出来了。
王宏“哎呦”一声，即便背对着我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慢悠悠地回头，裂开一道口子的塑料袋下方，有一团东西。
虽说天有些黑，但近距离还是能看清的。
是一具瘦小的尸体。恰巧我还认识，是那天与刘艳红说过话的耳背大妈。
我笑了笑，“阴谋得逞”了让我觉得愉快:“王宏，这是怎么回事呢？你要么在这给我解释清楚。要么跟我去一趟警局。”
他见事情败露，也不装了。露出原本的样子抽出一把匕首摆好架势，看起来是练过的。
“小子，你要是不多管闲事的话还能多活几天！”
这种时候气势不能输，我也举刀对准他:
“我就喜欢管闲事，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他看我依旧笑嘻嘻地挑衅自己，气的冲昏头脑，立马提刀向我冲来。
“我马上就把你张嘴给剁了！”
在心中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我的底牌就要出手了。
王宏扭曲着脸，吼叫着就像是一条看门犬。冲到一半，突然哼唧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吓死我了，你怎么也带着刀啊？”王宏倒下后，一个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刘艳红一边收好电击枪，一边埋怨着我。
“那咋了，我这可是正当防卫。”把小刀收好后我上前检查耳背大妈的尸体。
刘艳红先是确认王宏是否真的昏迷，随后举着小手电向我走来:
“这不是那天的大妈吗？”刘艳红歪着脑袋用手电照着尸体。
“是啊，估计是被王宏杀人灭口了。村中所有人都去寺庙那天，恐怕只有大妈没去。或许是因为耳背吧，什么诵经还是听人讲话都费劲，所以没去。正好就在那天看到王宏杀了村长吧？或者进过村长家什么的——”
“然后大妈就来跟王宏对峙，王宏一听，露馅了。就把大娘给杀了？”刘艳红接着我后面的话说道。
我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真是邪了门了，你怎么知道的？”刘艳红把手电扫在我脸上。
我抬手遮住光亮解释道:
“因为死去的那条老狗，你还记得我来之前问过你关于那条狗的事吧？”
刘艳红双手抱胸，挤着眉头说着:
“倒是有这回事，白天我去的时候那狗还没死。中午我回屋子吃饭，再回来的时候那狗就死了，当时王宏也在，他正搁狗窝里收拾东西呢。”
我拍拍手站起身:
“那就对了，王宏就在那段时间杀了大娘，又杀了狗。”
刘艳红露出儿时懵懂的表情眨眨眼:
“杀了大娘，我能理解。为什么还要杀狗啊？”
“是为了掩盖杀人时流的血吧，顺便还能暂时把尸体藏在狗窝。大娘这小身子藏进去并不难。如果在你回来时发现驻警所全是血可就玩完了。”
“再展开说说？”刘艳红像是学生一样认真地听讲。
我清了清嗓子:
“在我叫你过来之前，我就到过这里，看他在狗窝前捣鼓着什么。他说狗死了，准备把它埋了。我看着狗身下那一大滩血，就觉得不对劲。一条狗怎么能流这么多血呢？”
“而且就算老狗见到陌生人不会叫，并不代表有人要杀它也不会反抗啊。老狗浑身上下，只有肚子和脖子处有明显血迹，其他地方却干干净净。看起来被一刀致命时也没有反抗，能做到这点的也只有给它喂食的王宏吧？”
“趁喂食的间隙，提前掐住好狗脖子，对于杀过人的王宏来说一刀做掉并不难。哪怕老狗真的不会抵抗，可不熟悉这条老狗的犯人不知道，除王宏以外的人不应该会冒险杀狗。”
一口气说完，刘艳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中充满着佩服。
而我则是轻轻叹口气，对着天上的老狗说:
“你这也算是为主人报仇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