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月的悉心调养,殷十九的状况虽有所改善,但常年累积的苦难让他依旧有些面色蜡黄、身形消瘦。那张原本就不大的脸上,颧骨高耸,显得眼窝深陷。一眼看来,不过是个贫穷少年。
云白则是肤若融雪,皓齿明眸,轻轻贴在殷十九身上。她今日穿着白衣,恍若仙子下凡,与殷十九的对比更是鲜明惨烈。
这反差过大的一幕直接给殷十六整蒙了。
怎么这么像那黄色话本里,仙子下凡堕落,认凡人为主,被其狠狠摆弄,当做物品使用到坏掉,却依然心甘情愿地贴在样貌不佳的凡人身边?
捏麻麻的,我不要当话本里的围观群众啊!只能看不能摸啊!
不不不,不对,回过神,这又不是话本。少女虽然美,但也不是仙子。
殷十九他就是个爹不管、娘死了的杂种,唯一的特点是被殷无墨和殷云月看中,时常被抓去鞭打折磨。
除此之外,这小子有什么特殊的?
虽然想不明白,但殷十六能在后院里混得开,自然是有眼力见的。
云白的肌肤细腻如丝,宛如羊脂白玉,与他们这些半死不活、性命如风中残烛的家伙简直天差地别。
她的衣裳用料考究,虽不知是何种材质,但定是极好的。她腰间佩着的剑,寒光闪闪,绝非仅仅是装饰品。
在这魔教,不会有真正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也就是说……云白看上去细细瘦瘦,实际上能把殷十六吊起来抽。
殷十六眼珠一转,迅速滑跪:“哎呀,好美貌的小姐,十九,你不地道啊,原来这些日子都是跟人家甜甜蜜蜜去了!怎么都不跟兄弟说一声?多见外啊?”
正打算大展身手的云白:?
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殷十九看着从前对自己扯高气扬的殷十六,如今谄媚的脸色,并没有感到痛快。只是厌恶。
他微微挪动右手,将自己的手从一片温软中抽出来:“殷十六,你别乱说话。她是殷芸烟教主的女儿,殷云白。是你我的姐妹。我和她之间没有那种关系。”
这话是说给殷十六听,更是说给云白听。
这些日子的相处,殷十九发现云白与整个如意教格格不入。
她正直善良,待人温和,嫉恶如仇。如果故事里的女侠出现在现实,那大概就是云白的模样。只是说书人穷尽所有描述,也说不出云白一丝的美好。
自己无所谓。但是云白最厌恶这种伦理观薄弱、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说法。
然而。
云白加大了力气,把少年的手臂死死压在胸口与双臂之间,蹭上殷十九的肩膀:“十九哥哥,真是的,这么害羞干嘛?”
“明明昨晚才和我同床共枕、共度良宵,今天却这么绝情……”
“我好伤心啊,十九哥哥。”
云白面对着两人震撼的目光,微微一笑,夹起嗓子,柔声道:“你叫什么……什么六来着,是吧?我和哥哥还有很多事要办,你就自己找个地方凉快去吧,别来打扰我和哥哥的二人世界,懂吗?”
殷十六忙不迭点头:“明白,明白!我都懂,您放心!”
他转身奔跑,仓皇如逃窜的老鼠。
云白这才得意一笑,恢复了平时嗓音,只是依然依偎着少年:“十九,走了!让我看看你的房间!”
殷十九脸上表情复杂,像是无奈的苦笑,又像是震撼的失语,似乎隐隐带着羞恼。
云白笑眯眯地跟上他的脚步。
好怀念啊。上一世自己那妹妹也是这样,总喜欢在外人面前伪装成自己的情人、妻子。即便被自己教训了依然乐此不疲。
云白感受着殷十九身上迅速拔高的体温,看他目光闪躲,身体颤抖,脑中冒出奇怪的念头。
咦……?怎么感觉这样好像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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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哥哥~”
“唔、云白,算我求你了,不要再这么叫我了……周围已经没人了,你能不能把我放开?”
“嗯?为什么呢?十九哥哥?”云白得寸进尺,靠近殷十九,冲他耳边轻轻吹气。
殷十九艰难地说:“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今天心情好,所以和你凑近一点。莫非你在嫌弃我吗?”
殷十九下意识反驳:“怎么会——”
他扭过头,骤然间脸快要贴上云白的。
殷十九的话再次卡壳。
看着殷十九慌慌张张扭过头去,耳边一片红晕,云白心中泛起无比的满足感与成就感。
她靠得更加近了,几乎是贴在殷十九身边,用故意放轻的声音说:“怎么了?十九哥哥?身体不舒服吗?”
“……”殷十九发出苦闷的低吟。
“云白,求求你,真的不要再戏弄我了。就像殷云月那家伙一样……”
少女身体一僵,而后骤然恼怒般退开,轻哼道:
“我哪里在戏弄你?只是关心两句、而已!”
殷十九松了口气:“嗯,我知道。”
少女松开他,走在身侧,沉默一会后,再次强调:
“我和殷云月那种人不一样!
没错,不一样。她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高兴,才不会以玩弄他人为乐,才不会……才不会脸红心跳像个小女孩一样!她是云家云白公子,不是什么妖女!
“当然。云白。殷云月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如你。”
“那是自然……咳咳咳,不对,不对。”云白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因为区区胜过一个恶劣小女孩就高兴,“总之,不要把殷云月和我放在一起比较。”
殷十九道:“嗯,她根本不配和你比较。”
“对。就是这样。”
“……”
“……”
云白别过头,这回脸红的换成了她。
兴致散去,羞愧后知后觉地涌上。
刚才自己有些太过得意忘形了。
想着要助长殷十九的自信,却演着演着自己被演了进去。
夹着声音,紧紧贴在殷十九身边……这根本不是她会做的事!刚才只是鬼迷心窍,被魔教的氛围感染了!
殷十九见她别着脸不看自己,暗暗警惕,生怕她又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走着,四周越来越荒芜破败,荒草透过石砖长到膝盖的时候,殷十九才停下脚步,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