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转过头。她集中注意力，细细打量眼前景色。
……殷十九的住处，一眼看上去，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人住的地方。
荒草、木板、破布。
映入眼中，最直观的只有这三个场景要素，诉说着少年曾经的不易。
脚底簌簌响声，云白抬起脚，几只虫子顺着她的脚边擦过。云白狠狠一脚将其踩死。
这夏暖冬凉、透风性极强、生命旺盛的地方，殷十九是怎么活下来的？
眨眼间云白玩闹羞耻的心思消失得无影无踪，皱起眉，眼眸中接连闪过几种情绪，最后定格于怜悯。
殷十九咳了一声，道：“云白……你也看到了，我的住处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我也没有什么东西……硬要说的话，只有我娘留给我的玉佩。拿了就走吧。”
云白默默点头。看着殷十九上前，熟练地在一堆破烂中翻翻找找，挖出沾满泥土的玉佩，将其仔细擦拭干净，放入怀中。
云白问：“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殷十九一愣，回想片刻，道：“她在我五岁左右，就去世了。以前的记忆我记不太清楚，不过，五岁以前，我过得应该是比现在好很多。”
“我娘据说是中原被绑过来的富商之女，一开始宁死不从，后来有了我，才渐渐软化。殷雄教主对她失了兴趣之后，她渐渐过得很艰难。但是为了我，还是拼命去邀宠。”
云白握住他的手，道：“你有个好娘亲。”
两人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一路偶尔路过几个侍女、下人，也只是多看他们两眼。
殷十九一手握着云白，一手抚摸着玉佩，眼里流露出感怀之情，显得十分珍惜。
为了他，曲意逢迎，放下身段与尊严，去向魔教教主献媚。母亲到底是爱孩子的。
云白也回忆起了自己前世的母亲。
虞瑶霜出身高贵，实力可跻身绝世高手。奈何云白父亲早逝，由虞瑶霜一人撑起云家，抚养两个孩子长大。
记忆中的母亲，虽说严厉，可偶尔也会流露温柔，是云白心中“侠”之一字的最早启蒙。
后来她十九岁时，魔教崛起，母亲前去除恶却被俘虏，然后再见面就是……
她在殷无绝身下承欢的模样。
殷十九感到少女的身体突然僵直，身上隐隐散发出杀气，连忙问道：“云白？怎么了？”
“……没事。”云白道，“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殷十九略一思索，心道云白的母亲是殷芸烟，就她和殷雄那个夫妻俩的德行……只怕云白对母亲没有多少好的回忆，连忙道：“对不起，我自顾自说了许多，忘记云白你……总之，我们说点别的吧。”
云白回过神，捏捏他的手：“不用，我想多知道一点你娘的事。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柳兰月。”殷十九道，“经常对我说起中原的事……”
“呵呵呵呵呵……”
倏地自角落处传来一阵笑声，云白与殷十九抬头看去，只见哪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衣着破烂的女子。
前些天才下过雪，女子却不以为意，赤足踩在雪地上，衣服只能堪堪遮住关键部位，露出的皮肤之上，已经冻出了不少疮疤。话虽如此，女子身材窈窕，腰细腿长，可以见得她若打理干净，也会是个妍姿妖艳的女子。
这个模样、出现在这个地点，只能是被殷雄厌弃的小妾。
那女子咯咯笑道：“你方才是在说，柳兰月么？”
云白视线扫过女子暴露在外的肌肤，顿时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拉住殷十九道：“我们走吧，十九。”
殷十九道：“你认识我娘？”
“认识呀。”女子道，“她……呵呵呵……刚来的时候，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结果也就比别人多坚持了一会，就拜服在教主脚下了。你是她的儿子？啧啧啧，你是没见到，她争着要去抢教主的宠幸，比我们之间谁都抢得欢……”
殷十九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怒吼道：“住口！你明白她什么？你怎么敢污蔑她？！”
怒吼的同时，他松开了云白的手，朝女人冲去，一拳砸在她露出的腹部之上。
女子痛得闷哼一声，瘫倒在地上，躯体颤抖着，可是还在笑：“她死了好多年了吧？可是还有很多人记得她。因为她竟然敢冒犯教主大人……她竟然能犯下那样的错误……只为了能和教主——”
“住口！住口！！你懂什么！！她是为了我才那样做的！不受宠的小妾和孩子在这里都活不下去，只有教主才能让我们活得好一点！她才不是那种人！！”
女子哈哈大笑道：“为了孩子！为了孩子？哈哈哈哈！！！你和她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中原人……”
殷十九揍了她几拳，扔不解气，还想用更狠的力道，手腕却突然被攥住了。
“冷静一点十九。”云白道，“只是教训几下就够了，你若再打，她会死。”
经过方才那几句话，云白对女子的怜悯淡到几乎没有，但她不能让殷十九手上沾了人命。
云白双手都覆在殷十九的手腕，柔声劝导：“走吧。我们还要去藏经阁呢。”
殷十九浑身都在颤抖，他双眼几进猩红地死死瞪着女子。女子原本还在哈哈大笑，可是接触到殷十九的目光，竟不自觉地停下笑声，丰满的身体微微打起颤来。
云白自背后将十九抱在怀中，温声安慰着他：“十九。没事的，我就在你身边。不要为了这种人，手染鲜血。”
殷十九转身，回抱少女，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直到殷十九的呼吸平静。
“嗯。云白。我们走吧。”
云白松了口气，正想拉他离开，却见女子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身后。云白心中一紧，转过头去。
“啪，啪，啪。”
殷无墨站在他们身后，伸出双手，轻轻地鼓起掌。
“好巧啊，云白，殷十九。这才半个月，竟然就这么亲近了？”
“真是温情，我都有点不忍心打扰你们了。”
云白道：“你来干什么？”
“来找点乐子。”殷无墨理所当然回答，“殷云月被你打成废物，看到她那伤我就没了兴致。其余的我早就玩腻了，就来后院看看有没有什么美人……”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云白：“美人没找到，美人胚子倒是有一位。可惜和杂种拉拉扯扯。”
殷十九的拳头再次捏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