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纯白色的天花板。
明明没有吊灯，却从天花板本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晃得我不得不再次紧紧闭上双眼。
“德雷克，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熟悉又带着一丝陌生感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我感到自己的右手被温暖轻柔地包裹住。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为了看清声音的主人，我强忍着刺目的白光，再次艰难地睁开眼睛。
然后，我看见了——
宛如美少女游戏里的一张CG图片似的美丽光景。
一名金发如瀑的女子，正紧紧握住我的右手，脸上绽放着欣喜的笑容，却掩盖不住那深重的憔悴，她的身后，从后背伸长出来的一双白色的翅膀正无力地蜷缩着，就像是被雨水打湿翅膀的雏鸟。
这个女人......有点眼熟......是谁......？
这张脸......这头金发......还有这对翅膀......
想起来了。
“安吉尔？”
原来如此......我又回到这里了。
......等等，我为什么说“又”？
先不管那么多了，还是先......
从地上爬起来......
做不到。
全身肌肉酸痛，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这是怎么了？”
我自言自语道。
虽说是自言自语，其实也是挺希望在场的人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你不记得了吗？”
安吉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被叫作艾薇拉的魔王干部设下圈套，在魔法阵上昏迷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所以我要问的怎么了指的不是这个。
“我说的是我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适应了环境的光线后，即使盯着天花板也不会再感到刺眼了。
不过，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安吉尔凑得更近了，她的身影正好挡住了那片刺目的光源。
“这里是灵魂之地”
安吉尔挺直腰了纤细的腰背，开始讲解起来，
哎哎，好刺眼。
“在这里的你和我，都不是真实的肉身，而是某种灵魂凝聚成的形态。”
不知为何，安吉尔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而你的灵魂......已经千疮百孔，即便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力量驱动这具虚幻的肉身了”
......我怎么听不懂安吉尔在说什么？
什么？灵魂已经千疮百孔......什么叫没有力量？
“能......好好解释一下吗？”
喉咙发紧，
“你突然说这些奇奇怪怪的......我一时不是很明白”
安吉尔那双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眸，直视着我，片刻过后，缓缓开口。
“你还记得我们是第几次见面吗？”
嗯......转生到这个异世界的时候见过一次......
“第二次吧？”
安吉尔听闻，缓缓闭上双眼，轻轻摇摇头。
什么意思......？
“看来‘你’已经全部忘记了”
“什么意思？”
听起来不是很妙啊，什么叫“全部忘记”了？
“不过这并不是你的错”
安吉尔的声音轻柔，抬眸用复杂的眼神与我对视。
“因为这个空间的规则就是如此”
这是什么眼神......怜悯还是哀伤？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其他感情？
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在这里的人，无法将记忆带出去，它们只存在于这片纯白之地，被小心封存着......直到下次回到这里时，才能重新拾起在这里的一切记忆”
“可是你的灵魂已经残破不堪，就像是一挥袖就会熄灭的火苗，摇摇欲坠。”
她顿了顿，羽翼的末梢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这也导致你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恢复原本的记忆”
脑子要转不过来了，什么跟什么？信息量有点多了吧。
“这是我们第6520次见面了哦”
6520次......预料之外的庞大数字......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真见过这么多次......怎么可能一点都想不起来？
这也是因为所谓的灵魂的残破导致的吗？
太荒谬了。
不对。
这样的话，有一件事情就说不清了。
“那我为什么......唯独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事情？”
声音干涩地挤出喉咙。
安吉尔轻轻摇头，几缕金发拂过憔悴的脸颊。
“我先纠正一点，‘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其次......那是因为那一次见面是我主动找到你的，只有在死亡之后，被动回到这里的人，才会在出去的时候失去记忆。”
安吉尔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那一次的见面就是为了给你颁布任务，等你醒来之后全部忘掉了，那我不就白讲了”
有道理......
‘魔王已经死了’
艾薇拉冰冷的话语，毫无征兆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你当时跟我说的是......打败魔王，对吧？”
安吉尔点了点头。
“可魔王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吗？被那个......上古魔王的干部？那我的任务......”
“这个......”
安吉尔垂下眼睑，她沉默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亦或是在犹豫该怎样开口。
嘛，光是看她这副摸样，答案就已不言而喻。
“回不去吗？”
“抱歉。”
安吉尔的回应几乎细不可闻。
“那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
安吉尔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我无法理解的悲伤的神情。
怎么了？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心脏猛地一缩，我竟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
“就让我‘重新’为你说明吧。”
安吉尔终于开口道，脸上那些沉重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重新恢复那近乎神性的平静。她向我伸出手，掌心向上。
我迟疑地抓住她的手，被她轻轻一拉，身体竞意外地站了起来。
然后，面前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张长长的石桌子。桌面上刻画着一条条发着绿光的线条，那光芒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不停闪烁流动着。
安吉尔纤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滑动着，桌面上的绿色线条也随之不停放大、平移。
最终，安吉尔的指尖停留在了其中一条格外明亮绿色光线上。
“这是你第1258次死亡的世界线”
1258次......死亡？！
喉咙像是被瞬间扼住，呼吸停滞。
“开......开玩笑的吧？死了1258次是不是太......”
“嗯？”
安吉尔微微侧过头，带着一丝不解。
“我刚才说我们见过6520次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大反应？”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每次死掉就会回到这里吗？”
“我刚刚才解释过的诶......人死之后，就会回到这里，然后离开这里的时候，就会忘掉在这里的记忆。除非是我主动找到某个人......不然的话，上一秒明明被别人砍了头，下一秒却出现在什么其他地方，出现这种记忆裂缝的话，会大事不妙的对吧？”
“确实......”
混乱的脑中，却有一个异常清晰的片段浮现。
“那有点奇怪啊，我明明......清晰地记得有一次，我被邪恶的亚瑟莉捅死了......但是下一秒，时间......倒流了”
安吉尔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缓缓抬头，静静地凝视着我，轻轻叹了口气。
“这正是......我想说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