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傍晚,田津和垣新又踏上了归途。
车里有空调,所以垣新迫不及待地上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她因为嬉闹时流汗过多,感觉自己快热死了。由于安全带勒得很紧,加上上身仅有的衬衫也湿透了,因此衬衫紧紧地贴在了肌肤上。
虽然足够田津和垣新两人住进去的两个白色的帐篷不至于透出底下被雪白的沙滩围住的两座仿佛添加了粉红色滤镜的粉红色小岛,但却清晰地勾勒出了两个浅浅的、底部尖尖的白碗。新鲜的滑嫩鱼肉随着车的颠簸而微微晃动时,让人感叹这道菜,这鱼肉,是天上才有的美味。
汽车因为碰上红灯而停下,田津问道:
“我可以欣赏一下你的美吗?”
“可以!我说过的,尽管看!”
于是田津斜着眼睛,看了看垣新有着强烈反光的白皙颈部,看了看其他地方,尤其是她修长的双腿,以及挺立在车辆行驶的都市中轴线两旁的仿佛刚刚种下的看不出颜色的仅有的两棵矮矮的行道树。
直到绿灯亮起,田津的目光都难以从她身上移开。
一阵夏天的强风出于好奇,吹了过来,就像一个少女的手指拨弄琴弦,吹得这两棵本来坚挺的行道树猛烈摇摆起来。都市的人们就像听到这琴弦发出的天籁之音,顿时感到一阵舒爽。
田津见状,就像被人们的情绪所感染,不禁兴奋起来。
田津看到垣新投来的目光,慌张了起来,连忙把脸转了过去。反而是垣新毫不介意田津投向她的目光,因为垣新本是男人,她很清楚,男人就爱看曼妙的身材和倾城的美貌,虽然穿着暴露也很好,但关键部位若隐若现更妙。
而且,垣新的思维方式依然和男子一样,与弱女子不同(当然了,要是和一些女汉子比起来,她就得甘拜下风了)。也就是说,即使真的遇到色狼,她也不会手软;但如果周围没有明显类似色狼的人,她就不会感到有人会威胁到自己。再者,她非常了解田津的为人,田津怎么会是色狼呢?
所以,垣新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垣新甚至想利用田津对她的喜欢,对田津进行性骚扰,比如说,抚摸田津的手,跟他耳语,笑吟吟地说:“说是去你家住,可今天不必马上整理客房,腾出来给我住。你看,你也累了,何不直接回卧室休息?这几天我躺在冰冷的棺材里,都没跟你说过一句话。今天我就去你房间睡,和你舒舒服服地躺在同一张柔软的床上,盖着同一条暖暖的被子,在你耳边悄声细语,跟你说个够。不仅要进行一次‘敞开胸怀’的‘深度’对话,还要拥抱,还要……”
当然了,这些许诺都不会实现。垣新想到这里,不禁呵呵大笑起来,田津见状也忍俊不禁,轻轻抿嘴笑了。
然而,垣新突然意识到,这样会危害交通安全。于是,她心生一计,何不借此机会假装生气?那样就有话可聊了,比一味地挑逗田津,看他脸红要有意思多了。于是,垣新双臂交叉在胸前,说道:
“哎呀,竟然对一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女孩心动,你个小児愛者!”
田津从小与垣新一起长大,对她的语气了如指掌,一听便知她在开玩笑,于是配合着说道:
“你可是‘天使’。”
“是‘天使’又怎么样?”
“天使肯定是长生不老的,说不定你这副身体已经上万岁了,只是外表还是妙龄少女的模样。所以我怎么能算是小児愛者呢?”其实,田津和垣新心里都明白,即便是高等神,祂们一生的寿命也与普通人相差无几,顶多不过一百年多一点。
“呵呵,如果只是找bedmate,男人往往只看重外表,根本不在乎内在,也不在乎实际年龄!所以,对‘妙龄少女的模样’心动的,就是小児愛者!”
“不,在我眼中,你依然是以前那个模样。”他是指垣新还是男人时的模样。
“会对一个三十七岁的高龄男人的外表心动……那你还不如承认自己是小児愛者呢。”
“我说了‘以前’,但没具体说是多久以前。”
垣新听出来了,他所指的是垣新小时候,便吐槽道:
“你这不还是小児愛者吗!”
“我只是恋旧而已。”
“说什么‘恋旧’?你还年轻呢,怎么这么暮气沉沉?你看,连你也会衰老,会死,天使肯定也一样。所以你放心吧,我肯定是货真价实的少女。”
“所以不能对你心动?”
“对。”
“可是,见到你的人,无论是谁,不心动才怪,你可是拥有‘天赐’的美貌。对于见到你而心动的人,你要学会宽容。”
田津心里确实在想,这美貌果真是宜嗔宜喜,瞧她立眉嗔目的样子,也可爱极了。
“对小児愛者决不能宽容。”
“‘青春期到来前就结婚cohabitation在印度东部的某些省份仍旧相当普通。雷布查(Lepcha)人里八十岁的老头和八岁的女孩copulate,谁都不以为意。别忘了,在但丁狂热地爱上他的比阿特丽斯(Beatrice)时,比阿特丽斯只有九岁,是一个光彩焕发的小姑娘,她傅粉施末,戴着珠宝,十分可爱,穿着一件深红色连身裙;那是一二七四年五月那个欢乐的月份,在佛罗伦萨的一次私人宴会上。当彼特拉克(Petrarch)狂热地爱上他的劳丽恩(Laureen)时,劳丽恩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金发的nymphet,在风中、在花粉和尘土中奔跑着,是一朵飞行的花儿,如他所描写的从沃克卢思(Vaucluse)的山岗飞到了那片美丽的平原。(这段译文是主万所翻译的,田津背的是原文,原文如下:Marriage and cohabitation before the age of puberty are still not uncommon in certain East Indian provinces. Lepcha old men of eighty copulate with girls of eight, and nobody minds. After all, Dante fell madly in love with his Beatrice when she was nine, a sparkling girleen, painted and lovely, and be-jeweled, in a crimson frock, and this was in 1274, in Florence, at a private feast in the merry month of May. And when Petrarch fell madly in love with his Laureen, she was a fair-haired nymphet of twelve running in the wind, in the pollen and dust, a flower in flight, in the beautiful plain as descried from the hills of Vaucluse.)’”
“你也太离谱了吧,竟然能把纳博科夫(Nabokov)的名著里的这么一大段话背得一字不落、一字不漏、一字不差!”
“我只是想说,对小児愛者要宽容一点。”
“你这话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因为我不是小児愛者。”
“你就是小児愛者!”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小児愛者的?”
“刚刚你背的那些理由都是亨伯特·亨伯特(Humbert Humbert)用过的,这不是说明你和他是一类人吗?”
“对少女心动了就成小児愛者了吗?”
“那得看那个少女多少岁了,我估计我跟木悠一样,应该只有十岁出头。”
“木悠十三岁了。”
“噢,这么大了!”
“是啊,白驹过隙,日月如梭。曾几何时,她已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她才十三岁,现在就如此感叹,将来还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呢。”
“美,是啊,她真的很美,不知道有多少男生在追求她或是暗恋着她。”
田津把话题引了回来,说道:
“让人心动的事物多得很,比如金钱、美食……难道我们就不能对它们产生心动的感觉吗?”
“可以是可以。”
“由此可见,‘心动’这两个字是极纯洁的。我对你心动了又怎么样呢?”
“先不说对金钱心动是否能算作纯洁。你这明显是在偷换概念,把两个不同的事物,把两种不同的‘心动’混为一谈了。”
“你不是女的,你是男的。”
“小児愛者的‘性的欲求の対象’是不分男女的好吧!对少男心动,也算小児愛者!”
“可你不仅是男的,而且已经三十七岁了。”
“先前你还说什么‘你就是女的’,现在倒是记起来我是个三十七岁的男人了。你个善变的投机分子!”
“我只是当初没能一眼看破你是个三十七岁的男人而已。我还是慧眼识英雄的,终究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呀。”
“您过奖了。”
“不必谦虚,你这个同性愛者!”
“我怎么就成‘同性愛者’了?”
“那么是谁刚才在色眯眯地看着三十七岁的男人?”
“那不是色眯眯,那是‘欣赏’,欣赏‘神的创造物’,属于‘观瞻神迹’。”
“哟,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虔诚’。”
“我过去或许不虔诚,但现在我就是个‘狂信者’。我之所以变成这样,要追溯到你复活的时候。”
垣新闻言,有点心动:他因为神复活了我,而在感激神的赐福。虽然她明白田津在胡说八道。于是她吐槽道:
“我复活可没多久呢,说什么‘追溯’!说得好像在‘追溯’往事一样。”
“当然算‘追溯’。在我看来,为你感到悲伤的那段日子,就像上次看到哈雷彗星那样,十分遥远。”
“你根本没见过哈雷彗星吧!”
“你才没见过。”
“我是没见过,但你绝对也没见过。”
“我看你是嫉妒我。”
“你就说你见没见过吧!”
“没见过。”
“你看!你还说我是嫉妒了,可你分明也没见过,那我嫉妒个屁!”
“你用‘屁’这个字,还蛮粗野的,这就是‘刁蛮公主’吗。”
“‘刁蛮公主’?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电视剧了,现在还玩这个梗,不会想到自己的年纪,然后黯然神伤吗?虽然我现在回归童年了,可你还是个三十七岁的大叔呢。”
“我年纪是大,但我从没为此消沉过。”
“如果我按你所说真是个princess(公主),那你这个大叔就是prince(亲王)。咱俩还真是绝配。”
“你就不打算吐槽一下我把你叫做‘公主’这事儿?”
“哎呀,有人奉承我,说我是个公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吐槽呀。”
“这就是传说中的‘公主病’吗?被人叫做公主,不但不害臊,还欣然接受并以公主自居。”
“你没见过公主病的人吗?”
“嗯。听倒是听说过。”
“那你可真是见识短浅哪。我有几个前女友,那可都是正宗的公主病患者呢。”
“我二十出头就结婚了,没那么多机会深入了解其他异性。”
垣新蹙眉,说道:
“可惠理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有的是机会深入了解其他异性,只是你自己不愿意这么做罢了。”
“不准皱眉。”
“好,好。我可以继续说了吗?”
“可以。”
“你不再找另一半,完全是因为你恋旧。”
“那是我的旧疮疤,难以愈合的。”
“一味怀旧,对你并没有好处。你女儿缺个母亲,而你,缺一个相互扶持的伴侣。”垣新像个小老师一样,认真地讲着那些大道理,“一个完整的家庭环境对孩子的成长是至关重要的,母亲的角色是谁也无法替代的。而且,如果有伴侣的话,当你渴望分享喜怒哀乐、寻求共鸣和理解时,会有她与你交流感情;当你面对重大决策时,会有她为你提出建议;当你生活压力倍增时,会有她帮你缓解;当你追求幸福和满足感时,会有她给你带来爱情的甜蜜,让你的生活更加充实和美好……”
听到垣新提到另一半,田津不由得又回想起了先前想让垣新成为自己妻子的想法,便说道:
“你是在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吗?”
“什么自告奋勇,什么毛遂自荐?”
“就是说,你是在提议把你自己嫁给我。你看,你也算我的‘红颜’知己。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任何人都久,比我认识惠理还久,从小到大,从小孩到青年。我们的感情也比任何人都要深厚……”
“‘叨在知己,亟当如命,奈心与力违,束手无策。’”
“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承蒙视为知己,应当立即遵命,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束手无策。’”
“跟我说话时,能不能说你自己的话,不要照搬别人的话。”
“这是值不值的问题。”
“值不值?你是想说我‘值得’你用精心挑选的、专门记下来的、最文雅的话语来回应吗?”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只值得我照搬他人的鬼话来回应’。”
“我觉得你这样的说法有些过分了。我这么没价值吗?”
“哼,是你鬼迷心窍了。”
“不,不是‘鬼’迷心窍,而是‘神’迷心窍,因为你是神创造的。”
“不管是神还是鬼,总之,你可别被我的外表给迷惑了。我终究是个男的,和你同性,不是女的。如果要搞‘同性愛’的话,请恕我拒绝。”
“你可真是犟。”
田津话一说完,车就停进停车位了。
“糟了!”垣新叫道。
“什么糟了?”
“没给木悠带点礼物。”
“你身上又没钱。”
“我可以跟你借。”
“一次没带礼物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爸妈说过,去别人家做客,一定得带礼物。”
“呵呵。”
“怎么了?”
“你还是张口闭口都是爸妈。”
“和你说话时我才这样,和其他人交流时,为了维护我的尊严,我会把父母的嘱咐当作我自己的见解。”
“理解。但你又不是来做客。”
“我可是要‘客居’你家的。”
“你太讲礼貌了。”
“我不过是按我爸妈说的话做而已。”
“他们的话确实没错,但如果来我家的话,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为什么?”
“因为我家就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