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津继续对垣新说:
“你是那种为了看美景,愿意出力出汗出钱的人?”
“你很了解我。”
“虽然没你那么热衷于观光,但我也爱看美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你可以去做艺术家了。”
“我要是能做艺术家,一定给你亲自设计一套衣服。”
“呵呵,那我可能都舍不得穿了。”
“虽然我不会设计衣服……”
“但是?”
“但是我可以给你挑衣服。不久就要过年了,我给你挑一套大红大紫的!”
惠理这时刚刚离世,垣新便想说些俏皮话来逗逗田津,希望能让他振作起来。
“免了。”
“你会成为首都的明星!”
“不是‘成为’,而是‘沦为’。”
“别这么说。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无法相信。”
“你要知道,你是黑发黑瞳。既能和黑发黑瞳的男人搭配,又是大红大紫的漂亮衣服,可不好找。”
“黑色难道不是能与其他各种颜色完美搭配的万能颜色吗?”
“黑色不是万能颜色。你要染个其他颜色试试看吗?”
“不了。”
“那我会努力找的。”
“别。”
“我不仅要给你买衣服,你还必须穿上去给我看看。”
“到底谁是换装娃娃?”
“嗯?‘换装娃娃’这个词,感觉总有一天也会从我口中说出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行,行,那我只给你买普通的衣服。”
从此垣新经常给田津买新衣服。
垣新看到田津穿上自己买的新衣服后,会围着田津转一圈,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显得非常高兴。
垣新有一次对田津说道:
“你只要穿我给你挑的衣服,一定会吸引很多女性的注意力。”
“太惹人注目了也不太好,我又不认识她们。”
“你说得对。当别人对你视而不见时,我自然安心。”
“但是?”
“但是,若她们像饿狼般紧盯着你,我心中便会涌起一股得意的炫耀之情。”
又有一次垣新满怀期待地问道:
“和你太太挑的衣服相比,谁挑的更好看?”
田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回答道:
“当然是惠理挑的衣服更好看。”
“……哼。”
其实也有爱慕田津的女性给他买衣服,但他一概推辞,说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挑的衣服(一定)很漂亮,但我不好意思白白拿人家的东西。而且我衣服太多了,已经够穿。我人也已经未老先衰,不适合打扮了。”
如果没剪吊牌,田津就会说“拿去退掉吧”。有的人为了让他收下,故意剪了吊牌,但他会说“请务必告诉我花了多少钱,我付给你。”
垣新曾对田津说:
“别人喜欢你,送你礼物,如果你也喜欢她,那就收下嘛。”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还惦记着惠理?”
“我没惦记着惠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别让过去牵绊住你的脚步。’我可是明事理的人。”
“那为什么……”
“她们有的确实漂亮,我很喜欢,但是,我已经有木悠了……”
“人家难道不知道你有女儿?”
“知道。”
“那就没问题了。而且,我一向认为,你该给木悠找个后妈。”
“可我早就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了。”
“依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不过是找借口罢了。”
“……可能主要是因为,我对她们没有心动的感觉。”然而,对于现在的垣新——这个美少女,田津无疑心动了。
“哈哈,你这才说到了点子上。”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我就是了解你,你的要求一向很高。”
“不过是比你交女朋友的要求高罢了。”
“有些人,只有在与她们深入交往之后,你才会心动。”
“那你心动过吗?”
“哈哈,没有。”
“你尽是纸上谈兵。”
“从理论上讲,只要我交往的女朋友足够多……”
“最终你会遇到那个让你心动的人?”
“对。”
“说起来头头是道。”
“我一直在用实际行动来验证这个理论。”
时针拨回到今天。
田津对她说道:
“我身上这套西装,你还记得吗?”
这套正装礼服剪裁合身,不失挺括感,肩膀部分显得挺拔。
“记得什么?”
“这套西装是和你一起去挑的,而且你还夸过。”
“你的很多衣服都是我挑的,而且我挑的每件我都夸过。”
“今天因为要举行你的丧礼,所以我专门穿了这套。”
“这里有歧义。”
“什么歧义?”
“究竟是因为我夸过,你才穿这套西装呢,还是因为遵循丧礼的习俗规定才穿呢?”
“你猜?”
“说不定你压根儿不是为了参加丧礼而穿这套衣服。”
“那我是为了什么而穿的呢?”
“说不定是为了参加面试。”
“你参加面试会穿这么正式的衣服?”
“我第一次参加面试的时候不知道穿什么好,就穿了你给我挑的西装。”
“原来如此,好,那我去面试了。”
说罢,田津装出要离开家、离开她的样子,朝门口阔步走去。谁都知道,田津今天没有面试,而且到了这个点,也不会有面试。
但垣新跟着演戏,慌忙说道:
“不!不。我开玩笑的。”
垣新上前去拉住田津的衣角。就在这时,门开了。
是木悠回来了,她拎着几袋东西。
“爸,叔叔,我回来了!”木悠来回打量田津和垣新,道,“你们怎么了?怎么在门前干站着?”
“啊,没什么,”垣新解释道,“只是你爸无缘无故要出去,我过来阻止他而已。”
木悠缓缓把袋子放在地上,便说了起来:“爸,你怎么能无缘无故把叔叔一个人留在这里呢?叔叔刚刚从男性变成了女性,这样的变化对任何人来说都很大,她现在心里肯定五味杂陈,对未来感到非常不安。”
木悠一边把东西拿出来放到合适的位置,一边对父亲说:
“你想想,叔叔的生活轨迹、计划全被打乱了。人生目标需要重新审视,未来也需要重新规划。这多难哪!她肯定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人陪在身边,给她支持,给她建议。”
木悠走来走去,忙着放置新买的东西,眼睛没有看田津或垣新,说道:
“而且,叔叔现在肯定在担心那些熟人会如何看待她。会不会因此而被排斥、被歧视?还能不能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这样的担忧会让人变得敏感、脆弱,甚至恐惧社交。”
最后,木悠才转过头来,看着父亲,说道:
“所以,爸,如果我们不多关心叔叔,陪伴叔叔,她肯定会胡思乱想,陷入焦虑和困惑。我们应该多多关心,多多支持,帮她度过这个难关。毕竟,现在她已经是我们家的一员了,我们是一家人,应该一起面对所有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