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
“尽管目前的情况高度疑似瘟疫,但患者的症状表现相对轻微。按照常理,如果确实是瘟疫感染,其症状往往会比较严重。因此,基于现有的临床表现,我们还不能草率地下结论说是瘟疫感染,需要进一步观察和检测来确定。”
于是,田津去办住院手续了。田津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也许真的只是虚惊一场。
医院里虽然人来人往,但不像白天,没有人在大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没有人在焦急地跟人通话,没有小孩因为害怕打针而哭闹不止……消毒水的味道虽然刺鼻,但又令人安心。那白色的墙壁和地面在无情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刚离开垣新,田津便注意到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站在远处,她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她的身影,如同鱼缸中的死鱼,与四周游弋的活鱼形成鲜明对比,即便置身于人群中,也展现出一种独特的疏离感。无论是几乎完全遮盖住身体的装束,还是那庄重的仪态与气质,都使她与周围繁忙的气氛保持着明显的距离。
田津办完手续,回到垣新身边后,又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那个女子。
“你表情那么严肃干什么?”垣新笑道。那笑容透着虚弱。垣新心里其实也有些害怕,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不希望田津担心。
“担心你。”
“怕什么?死过两次,两次都复活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即便再死一次,我也有信心会复活。”垣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要不是神觉得你有利用价值,祂们才不会复活你呢。”田津的思绪飘到了那些神秘莫测的高等神身上,不知道祂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既然我还有利用价值,那么我就不会轻易死掉,死了也会复生。所以,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垣新的眼睛看向天花板。
“万一有人能证明你没有利用价值呢?”田津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垣新。
“哪有这种人?知道我复活的,包括你,才三个人,另外两个是木悠和司铎。司铎固然有不利于我之心,但我若不去见司铎,司铎没有和我见面,就很难加害于我。而且,只要我确实有利用价值,那就谁也证明不了我没有价值。”垣新在努力让自己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你有什么利用价值?”
“还不知道。会知道的。神既然没告诉我我有什么特异的才能,那就意味着我总归会自己发现自己有何才能的。”
“真是乐观。”
田津摇了摇头。他又瞥了一眼远处那个女子。她还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被认为是个危险分子。
田津完全没有垣新那么乐观。他觉得那个女子的观察里带着恶意。
“你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田津走向那个小小的人影。
田津在她面前停住脚步,挡住了她看着垣新的直勾勾的视线。
但她仿佛能用视线穿透田津的身体似的,双眼仍旧保持着看着垣新的方向,不把田津放在眼里。
田津问道:
“你是谁。”
上一次被这么仔细观察,还是诸神阻碍田津伤害疫病神,疫病神在远处仔细观察惠理,思考如何诅咒惠理的时候。这样的经历,让田津有不祥的预感。这个女子的身份,该不会是……
“认不出我吗?”女子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嘲讽。
“你就是故意打扮得让人认不出的吧。”田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他在飞速地搜索着记忆,寻找着理由,试图找出可以证明这个女子不是那个神的蛛丝马迹。
“真是好笑。我以为既然经过那种事,你这辈子是再也不会认不出我了的。”
“什么事。”田津的心被女子的话语的剑锋刺入。
女子摘下眼镜。
她的双瞳红得就像鲜血,和垣新几乎一模一样。
田津身体像是突然被通上了电流,瞬间紧绷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像是拉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他的心里像是掀起了一场巨大的海啸。
是疫病神。
惠理,那个鲜活的生命,就是被眼前这个女子害死的。为什么她还敢出现在这里?难道她出现的目的是要把垣新……
田津的眼神中交错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与恐惧,那目光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慌乱地闪烁着;可同时又透着一股凶狠,仿佛一只受伤后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眼露凶光,牙齿不自觉地咬紧,腮帮子上的肌肉鼓起一块,双手也紧紧握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田津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却又像是不甘示弱般地停住,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莎乐美,你来这里做甚。”
田津的话语缓慢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挑选,以隐藏内心的狂澜。他的声音低沉,就像在耳语,但每一个音节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必须自制。
这是一种冷酷的自制。他强行抑制着冲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他在愤怒的风暴中挣扎,姿态紧绷,仿佛随时准备爆发。这股愤怒如同暗流涌动,等待着一个适当的时机释放。
这是我的仇人。
他眼中闪烁着怒火,眼光异常锐利,直视着疫病神的双眼。虽然被田津魁梧的身躯彻底挡住了视线,但疫病神只是看着垣新的方向,像永远不会迷失方向的指南针。
她不把田津放在眼里。
田津说:
“你给垣新施加了诅咒吗。”
田津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可又必须确切知道事实。
“嗯。”疫病神的回答很简短,却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田津的心里炸开了。
“怎么做到的。”
“观察。”疫病神的声音很平淡,就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观察多久了。”田津想把疫病神千刀万剐。
“从她出现在教堂里。”疫病神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享受着田津的愤怒。
“你是……那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田津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
“嗯。”
“你怎么知道垣新会复活。”
“从垣新第一次复活开始,我就留了眼线。”
“你早就料到了后来的一切吗?”田津感觉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他们已经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当然。诸神可不会随便复活一个人。美其名曰是因为可怜惠理,所以实现她的一个愿望;其实,自然另有目的。”
“……”田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到绝望。
“惠理见都没见过垣新。如果是真心为了惠理好,诸神应该复活其他人,比如修道院(convent)或修道院里的寄读学校(boarding-school)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