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惊吓过度,垣新从人行道跳到了马路上。
这时,一辆车靠近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连忙把垣新拉回人行道上,而且拥入怀中。
这是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生怕我出一点事。
不过,既然怕我出事,那就不该这么吓我!
这种寂寥无人的地方,被人用手搭在肩膀上,这不是想吓死人吗!
我愤愤地转头看向他的脸。
好高!
无论是身高、力气,我都不如这位先生。但我丝毫不慌。将身体依偎在他的怀中,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此刻,路灯的灯光笼罩着我们,我能把灯光的温度和这位先生的怀抱的温暖分得清清楚楚,灯光清凉如水,就像极光,就像月光;怀抱就像一把火。
所以,这位先生的怀抱比灯光更能驱散黑暗。
怦怦!
急于找人的心,找得累极了的心,因为找不到人而绝望的心,等不到好心人的心,此刻,像乐团一样,演奏起了交响乐。
怦怦,怦怦,怦怦。
我突然不明白“安心”这个词了。我此刻确实十分“安心”,可我的心却毫不“平静(安)”。
我仰着头,看着这位先生的眼睛。多么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白像崭新的象牙,洁白无瑕;眼黑像星光灿烂的宇宙,又亮又黑又深邃。我在他眼中的倒影,想必就是徐志摩所说的“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我看着他,眷恋他的眼睛,留恋他的怀抱,就像再别康桥的徐志摩,静默着,不敢“放歌”。冬天没有虫子,整个城市,整个夜空,整个世界,都在“为我沉默”。
“喂。”
突如其来的一声含怒的招呼,把我带回了现实世界。我慌张地挣脱了这位先生的怀抱,仿佛怕被人看见在和情人搂搂抱抱似的,看向声源。
是一位司机。他把车停靠在我们旁边,摇下了车窗。
“这位帅哥,你认识她吗?”这位司机带着怀疑的神情,问道。
我惊讶地看着司机,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司机要问这个问题。
“不认识。”帅哥如实答道。
司机于是打开车门,下了车。这是一个胖子。不,这样描述似乎不准确,应该说这是一个体格魁梧、身材健壮的胖子,挺着将军肚,和古时候画里的将军没有什么两样。毫无疑问,他能一拳打死我们两个。
我被吓得屏住了呼吸。
他抓起帅哥的领子,怒吼道:“你对这个姑娘动手动脚是想干什么!”
帅哥答道:“她差点就在马路上被车撞了。”
“我看见了,你把她拽回去。拽回去就拽回去,你对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又搂又抱的,你这是耍流氓呢?”
“……”帅哥不说话。
这个帅哥之所以搂住垣新不放,毫无疑问只是因为垣新如此想象而已。这是她的梦。
垣新上前拉住司机的手臂,说道:
“哈,哈哈,他只是拉我时,顺势把我抱住而已,没有什么坏心思。”
“这我知道,问题在于他搂住你不放。”
“哈哈,您误会了,不是他搂住我不放,是我呆在他怀里没有离开。我要是想离开,就能马上离开。你看我刚才被抱住时,都没挣扎,对吧?”
“……你真的不是因为吓呆了,才没挣扎吗?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住,肯定吓呆了吧?”
“不是,真不是!我认识他,只是好久没见面了,所以刚才被他抱住的时候我愣了一会儿,您说我是吓呆了,也许说得没错。但我是认识他的!”
“可他说他不认识你。”
“哈哈,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他想不起来了。”
“可我真不认——”帅哥刚想插话,就被垣新抬手捂住嘴了。
“你可省省吧!”垣新对帅哥说道,“把我忘了,还不承认!你把手搭在我肩膀上,不就是因为看我眼熟吗!”
“……”
“快把我送回家!夜深了,你不会让一个‘姑……”垣新觉得用“姑娘”这个词指代自己,实在是不好意思,便改口道,“……‘老朋友’独自回家吧?”
垣新牵起帅哥的手走了起来,司机的手也顺势松开。
垣新想着,天哪,牵手!牵同性的手,而且是牵这个人的手,也太难为情了吧!
“等等!”司机唤道。
垣新回头看向司机,问道:“怎么了?”
“这么晚了,坐我的车吧。你们住在哪里?”
“嗯!您愿意载我们?”
“嗯。来吧,上车。就是不顺路也没关系。”这么可爱的姑娘,谁不愿意施以援手呢?
“谢谢!”垣新惊呼。
但是,垣新没有听到旁边这个人的反应,于是垣新看向他,高兴的表情变成要批评别人时的表情,说道:
“你呀,有人愿意帮忙,愿意载我们一程,怎么仍旧一声不吭。”
“……你住在哪里?”
“怎么了?这里。”垣新拿出手机,把地图打开给他看。
“我住的地方和你住的地方相距很远。”
“在哪里?多远?”
“从这里出发,一个向那里,一个向那里。”
“这不完全相反吗!”垣新惊叫,接着叹了口气。
没办法。总不能让人家载我们走这么远的路吧?也不能只送我们之中的一个回去,这样对另一个人不公平。
帅哥突然说道:
“大叔,您送她回去,我就免——”
垣新赶忙打断他,叫道:
“我们住的地方很近!大叔,麻烦您送我们到这儿!”
垣新上前把地图给大叔看。
“噢,正好顺路。来吧,上车。”
大叔转身要上车。
于是垣新牵着帅哥的手也要一起上车。
但是,垣新却发现拉不动帅哥。
垣新回头看帅哥,只见帅哥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她。
垣新问道:“怎么了?怎么站着不动?”
“你家离我家很远。”
垣新笑着说道:
“你作为一个绅士,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家吧?你也不会让我独自坐陌生男人的车吧?”
“……”
“护送心上人是情人的责任。”
她才不会说“淑女”“女士”这类词。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我不认识你。”
垣新笑道:“那么,去你家?”
“为什么去我家?”
垣新嘿嘿一笑,说:“我说了,护送心上人是情人的责任。你可以护送我,自然我也可以护送你。”
“……去你家吧。”
他让步了,仿佛是出于无奈,也可能是因为大叔说“顺路”。
但是,垣新只当是帅哥喜欢她,更愿意护送她。
“我会好好招待你的!”垣新说着,十分快乐。
帅哥这才被垣新拉上车。
在车上,帅哥对垣新说:
“我不知道……我忘记你的名字了。”帅哥想起来他们要假装成久别重逢的熟人。
“噢,你好,我叫宫惠理,姓宫名惠理。”垣新开心地说道,“你呢?我也忘了你的名字了。”
“我叫田津。没有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