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新对田津说道:
“‘田津’?好呀,好一个‘田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如果我答得上来的话。”
“有很多人追你吗?”
“明确向我告白过的,不多。”
“哦?也就是说,追过你的人很多咯?”
“我说的是告白的人。”
“我问的是追过的人。”
“……我不知道怎样才算在追我。”
“比如和你有频繁接触,比如对你有特别关注,比如试图了解你,比如邀请你单独一起做事,比如……”
“停,停!你太多‘比如’了。按你这么说,那岂不是有很多人追过我?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帅哥。总之,你的判断标准不合理。”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我的意思是……有很多人虎视眈眈。”
“……我说了,向我告白过的人不多。”
“那你答应过几个人的告白?”
“没答应过。”
垣新睁大眼睛看着田津,眨了眨,说道:
“好家伙,你这人不食人间烟火吗?”
“什么叫‘不食人间烟火’。”
“要是有个漂亮姑娘向我告白,我马上就从了好吧!”
“人不能只看脸吧。”
“当然了,我说的‘漂亮’还指身材。”
“呃。你怎么说话跟花心老男人似的。”
“一:我不花心;二:食色,性也。”
“你不否认自己是老男人?”
“我是宋玉。宋玉也算老男人的话,我就是精神上的老男人。”
“呃,你意思是,我说你是‘花心老男人’,就跟登徒子说宋玉‘好色’一样?”
“嗯。这么说来,你也读过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
“当然读过。”
“那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说的话不是诽谤,不像登徒子。”
“我是想说,你总是拒绝别人的告白,向你告白的人里面总有美的吧?你之所以拒绝,该不会是因为你和登徒子一样品味独特吧?”
“你不如直接说我喜欢丑的,而且是特别丑的。”
垣新抬起双手,温柔地捧起田津的脸,轻轻地、微微地摩挲,说道:
“登徒子,你觉得我丑吗?”
“在登徒子眼里,他的妻子一定很美。”
“那么,我美吗?”
“你希望自己是‘头发蓬乱,耳朵卷曲,嘴唇外翻,牙齿稀疏,弯腰驼背,走路歪斜,而且身上长着疥疮和痔疮(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的‘美女’吗?”
“只要在你心里我是美的,那么,无论在别人看来我是多丑,都没关系。”
田津抓住垣新的前臂,说道:
“那你还挺丑的。”
“是在你看来挺丑,还是在别人看来?”
“你猜。”
“呵呵,”垣新笑道,“快松手。”
田津的皮肤焕发着青春,又白又嫩,少了岁月的洗礼。虽然此前,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承受了很多。但是今后,他将有更多失去的,有更多要承受。
想到这里,垣新就怜悯起了眼前这个不幸的人来。
田津说:
“我的脸不是给人摸的。”
“我又不会弄乱你的发型。”
“我只是看你非常享受这种抚摸,于是感到自己吃亏了而已。我有种不能让你免费摸的感觉。”
垣新闻言,把手收了回来,田津没有阻止她收回——可垣新刚把手收到一半,就抓住田津的前臂。
田津愣住了。
垣新把田津的前臂往自己的方向拉。田津不知道垣新想干什么,所以没有抵抗,十分顺从。最终,垣新把田津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双颊上,就像她刚才对田津做的那样。
垣新用温暖的脸颊,感受着田津温暖舒适的手的覆盖。田津的手掌非常大,比较粗糙,手指也非常修长,手背有着几条清晰的脉络,总之,摸起来,看起来,比他现在年轻的脸更有男人味。
他本来灵巧的手,此刻变得扭扭捏捏,不太自然,不太灵活了,只是僵硬地贴在垣新的脸上,仿佛冻僵了似的。
垣新微微一笑,知道他是害羞。这种事估计田津是第一次做,他是第一次摸女孩的脸。因为追求者中也有胆大的,所以其他肌肤上的接触,他应该倒是很习惯的。
“这样算付费了吗?”垣新调笑他。
“……我感觉,无论是你摸我,还是我摸你,都是你赚了,我吃亏了。”
“横竖是我赚?你也真是不讲理。”垣新笑道。
“因为无论怎么样你都很开心。”
“开心是好事。”
“是啊。会为这种小事而满足、快乐、高兴、开心,你一定很幸福。”
“幸福?我或许幸福,也可能不幸福。但我爱笑。我确实爱笑,无论幸福与否。我笑对生活,笑对人生,笑对苦难,笑对一切。”
田津用柔和的表情与垣新对视。
“羡慕你和你的朋友。”田津说道。
“羡慕我和我的朋友?”
“你的笑容能感染别人,哪怕是微笑。在你身边的人,因为有你在,所以一定也笑口常开。”
“……”
垣新本来注视着田津的眼睛的双眼,看向了下方;笑容慢慢失去了原有的真诚,变得勉强起来。
田津见状,知道自己说的话,让垣新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于是懊悔起来。这女孩露出西子捧心的样子,实在让人感到美丽,又让人心痛。于是田津说:
“勉强自己可不是好事。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有快乐的事就分享,有悲伤之情就流露,也未必不是好事,大家会说你是‘性情中人’。”
垣新抬眼,重新看着田津的眼睛,做出坚定的笑容,说道:
“抱歉,失态了。我要笑,我会永远笑下去的。大家都看着。”
谁看着呢?这个‘大家’是哪些人?是我说的‘你的朋友’吗?可是,这里只有我和她,以及大叔,三个人。没有别人看着。
垣新的眼睛因为含泪而更加闪闪发光了。啊,是啊,更美了。泪水不肯流下,就像荷叶上的露珠,即将滑落却勉强着没有滑落,好像不愿意留下泪痕似的,就像垣新不愿意露出心里的累累伤痕。
泪水模糊了视线。
垣新松开了抓着田津的手,要去擦眼泪,可田津却先行一步,温柔地把她的眼泪擦去,动作轻柔得对眼睛没有一点刺激。
垣新见状,于是惊讶地说道,“呵呵,谢谢。”
“不谢。”
“等下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求之不得。”
“你就感恩戴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