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在这一层。”垣新说道。
电梯停在了不高也不低的五楼。
“这是拖鞋。”垣新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来。
“你的鞋还真朴素呀。”
“我从小在修道院长大，修道院的风格就是讲究朴素。”
“修道院？你是修女吗？”
“不。我是寄读生。本来是寄读生。在修道院里吃、住，在修道院的寄读学校读书。”
“噢，你属于一般信徒（Laity）？”
“嗯。”
“为什么不……抱歉，这个问题有点愚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修女没那么容易当上；二，我对世俗社会有眷恋。”
“噢。”
“你不问问我有什么眷恋吗？”
“你有什么眷恋，很容易猜出来。”
“或许，或许没那么容易猜出来。我祖父是修道院里的园丁，即便当了修女，也不会与他分离；我的亲人只有祖父，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所以，在世俗社会里，我没有牵挂的人；我从小就生活在修道院里，已经完全适应里面的环境了，出来生活反而会不太习惯；我有个很崇拜的修女，我完全可能想要追随她……”
“不。很好猜。你给的信息越多，我猜得越准。你的同学有很多是将来要离开修道院、要结婚的，于是，两种从众心理在你心中打斗，而做修女是比较辛苦的，所以在你的心中，将来离开修道院的想法胜出了。而且，你的父母因为爱情而结合在一起，于是，你想弄明白什么是爱情。显然，在修道院里有崇拜的偶像，有互助友爱的朋友，却没有爱情。”田津说着，想起了刚才在星の下天文台旁边的告白，“至于适应了修道院的环境，反而是缺点，你这个人向来有好奇心，有冒险精神，外面的世界越陌生，将来的生活越不同，你对它越向往，越憧憬——”
“呵呵。”
“我说错了吗？”
“我的笑声好听吗？”
“好听。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笑。”
“哎呀，你已经会恭维我了。”
“实话实说罢了。你有点自恋。”
“呵呵。”
“所以，你为什么笑呢？”
“因为你很了解我。明明我们才相识不久。”
“我不了解你。我以为你要批评我说这么多揣测你心思的话，是忘乎所以。”
“怎么会呢！我们简直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垣新笑着说道。
“那不一定。”田津说道。
“什么不一定？”
“不一定心意相通。”
“心意不相通时，只要好好沟通就行。”
“天哪，你家里好多书。”
垣新和田津都进了门。
屋内东西整整齐齐。书放在书柜里。书柜好大，但其实，书并不多，只是当今时代，人们一般看电子书。
“我离开修道院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书。”
“你是藏书家？”
“不，你仔细看看，很多书的书脊上都是手写的字。”
“你说的是真的。”
“这里面都是工具书，或者我的笔记、日记。说到底，如今快递什么的，都停止服务了，不是吗？”
“所以你只能亲手把这些书带来省会？”
“对。虽然我想把所有书带过来，但我必须有所取舍。”
“笔记是什么笔记？读书时的笔记吗？”
“对。说到底，那些书都是我们院里書写室的，公共的，我不能随意在那上面写笔记，所以只能另外拿个本子写。所幸我有记笔记的习惯，那些书的内容都被压缩进这些本子里了。”
“比起那些笔记，我更好奇的是，书柜里的这些照片。”
书柜并没有塞满书或本子，空出来的地方，摆放了几个相框。相框里，是旧日的照片。
“为什么对我的笔记你不感兴趣。”垣新苦笑道。
“因为从书脊上看，都是些关于我没听说过的书的笔记。”
垣新没见过这些书，没见过这些笔记，所以，她在梦里对这些书和本子的名字做了模糊化处理。
“啊，难道你不信仰至高存在吗？”
如果信仰至高存在的话，这些关于神学的书的名字，应该有所耳闻才对。
“我相信祂的存在，这样算‘信仰’吗？”
“不算。虽然对‘信仰’这个词不同的词典有不同的解释，但我比较赞同『スーパー大辞林』的解释，‘信仰’指‘相信并崇敬神佛等。是指信赖超越经验和知识的存在，并自觉地将自己托付（给这种存在）的态度。（神仏などを信じ崇めること。経験や知識を超えた存在を信頼し、自己をゆだねる自覚的な態度をいう。）’”
“啊，你还挺熟悉这些概念的，不愧是从修道院出来的。”
“不，和我的出身没关系。我从小就对神学感兴趣。这些笔记也都是关于与神学相关的书籍的笔记。”
“原来如此，你对高等神……肯定很熟悉。对低等神呢？你有多了解？”
“只要有记载，我就很清楚。”
“……能给我讲讲这几张照片吗？”
“我感觉你既想深入这个话题，又在回避这个话题。”
田津微笑道：“哎呀，你真敏锐。”
“这张照是我跟水姐姐的，这张照是我们班级的大合照——”
“我想深入的理由和我回避的理由，你为什么不深究呢？”
“既然你不想让人知道，我自然就不深究了。”
“谢谢。”
“我想，只要我们相处久了，你自然会吐露的。”
“你就不怕我离开你这里以后，躲避你，不愿意再见你吗？”
“不怕！我知道，你爱我。”
“为什么你这么确信？”
“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魅力十足。”垣新带着自信的笑容说。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田津向垣新告白过？还是因为在垣新心里，田津很爱惠理？还是因为……
“果然，你很自恋。”田津笑着说。
“呵呵。”
“我是低等神。”
“嗯？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低等神。”
“啊？”垣新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十分惊讶，仿佛她真是惠理本人，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实一样。
“你刚刚说低等神‘只要有记载，我就很清楚’，所以，我对我的前世起了好奇心。”
“喔，喔……”
“你怎么这副表情。”田津笑道。
垣新保持着惊呆了的神情，解释道：
“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低等神。”而且还爱上了他，吻过他！
“呵呵，我一般不会向人透露这件事。”
“嗯，嗯……感谢垂青。您为什么愿意告诉小女子。”
“……你要是不恢复正常，那我就走了。”
“留步，留步！”
田津回头瞪了她一眼。
“对不起……啊，不该说‘对不起’，也不该说‘留步’，抱歉——啊，不该说‘抱歉’……”
“你冷静一下。”
“行，行，您……你别说话，容我冷静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田津才说：
“冷静了吗？”
“还没完全冷静。”
“冷静一半了吗？”
“大概吧。”
“那就好。”
“你想了解什么？想知道你的前世，首先要告诉我你是什么神。”
“武神。”
“喔，喔，武神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