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新对田津说:
“这上面有这两个神的地址,咱们去找找他们吧。”
两个地址都在圣地。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知道这两位神的存在的,以圣地的人为多,前文提到过,这里的教堂的彩色玻璃上,有他们的故事,而其他地方的人,多是从书上了解到有这两位神的存在的。
“你这个决定……有点無謀。”無謀。鲁莽。有欠斟酌。
“为什么这么说?”
“万一他们是幕后黑手,我们的安全就没有保障,不是吗?”能造成这般流行甚广的“瘟疫”的神,虽然名字看着不厉害,但想必绝不是孱弱之辈。
“你说得对。但是——”垣新把话说到一半,就故意停下来。
“但是什么?”
“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垣新笑容满面,眼睛和田津对视。
“……!”
“你觉得你不可靠吗?”在垣新眼里,再没有比田津更可靠的了。
“可是,这里是圣地,离存在‘武’这个概念的地方很遥远,我要比平时弱得多。”这是正论。田津确实比平常弱得多,不然,他怎么会是低等神呢?低等神的活动范围的局限性,实在比高等神大得多,这绝不是可以简单地克服的。很多低等神,一离开存在自身的概念的地区,连自身的形态都无法保持。
“人家是美神,是欲望之神,和你的概念相比,简直一点战斗力都没有。除非他们耍什么花招,否则,你根本不用担心和他们为敌。”
田津听到垣新这么说,不免皱起了眉。说什么“除非”呢?本来,田津最害怕的,就是他们“耍花招”。我们是在客场,无论多么担心,都是值得的。不担心,反而是愚蠢的。所以田津说道:
“‘瘟疫’实质上是‘诅咒’,对吧?既然如此,他们应该会诅咒,这就足以令人担心了。”令人担心的还不止这一点,但毫无疑问,这一点很明显,所以垣新心里一定也很清楚,只是她故意不提。
“确实,这很令人担心。据我所知,约翰曾经对莎乐美施加过诅咒,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诅咒。但是,一般来说,除非对特定对象进行仔细的观察,否则,施加的诅咒只会无关痛痒。”
“可是,因为瘟疫而死的人多如牛毛,疫病神总不可能把他们个个观察了一遍吧?”一定有些人,虽然“疫病神”没有加以观察,但还是被诅咒了,感染“瘟疫”,因而死去。
垣新用自己对这一事实的观点给田津解释道:
“特定对象不一定是单数,还可能是复数。一群人如果是同质的,那么,就可以视为一个特定对象。观察其中的一个人,就相当于观察了一群人。”
“人类是各不相同的。即便有同质化现象,这世界上一定有无数的‘一群人’。”
“你太多虑了。我不是有姓氏吗?我姓宫。”
“……”
“而且,既然很可能他们继承了我父母的意志,那他们就不会加害于我。”
“你太乐观了。”
这样的对话,展现了垣新的乐观的天性,而不是展现了惠理的。田津知道她是一个乐观的人。但是,矛盾的是,有时她会很悲观。有时候,田津想,或许不该说她是乐观的,或者悲观的,因为,她只是固执己见罢了,根据自己收集的证据,得出看似乐观或看似悲观的结论,于是坚信不疑,仅此而已。
“因为有你在。”垣新依然笑着说。她真的很爱笑。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欺骗自己。”她一定是在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有我就没有问题。在我看来,实际上,在她内心深处,她其实觉得,有一定的概率会发生危险的情况,就像装备齐全,但是,要登的山却是珠穆朗玛峰。
“没有。我是真的信任你。”在垣新眼里,田津就像峰顶的直升飞机,里面坐着帮手和记者,是最可靠的保障。有了他,就算有一点危险,也不是大事。
田津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如果我陷入危险境地,你要自己一个人逃。”
“……”垣新看向田津的眼睛以外的地方,躲避他的眼神。
“答不答应?”田津追问道。
“……”
“那咱不去了。我们直接回国吧。”
田津笑了。一是因为我们不用冒险了,她不用冒险了;二是因为,即便我有危险,她也有危险,她也要救我。
“不行!”垣新重新和田津四目相对。
水姐姐没有找到,修道院的人没有复活,疫病神没有消灭,爸妈的秘密没有解开,怎么可以就这样狼狈回去?那不白来了吗?明明已经离水姐姐近一点了,离复活所有人近一点了,离消灭疫病神近一点了,离弄清父母死亡的真相近一点了……
“那你想怎么样?”田津叹息。
“你太没自信了!你怎么会有危险呢?”
“我们要为最坏的情况做好打算。”
田津一直是这样。我们提到过,从前,田津与垣新刚刚注册了聊天软件的账号,每当垣新很久才回复时,田津会惦记、胡思乱想,甚至踱步,收到回复后才安然坐下。这个习惯,田津花了很长时间才改掉。
“好,好,我一定一个人逃!”垣新只好这么说,不然田津决不会让步的。垣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你是在想‘反正不可能遇到危险情况,所以答应了也没什么’,对吧?”
垣新被说中了,于是急忙辩解道:
“你就说我答应了没有吧!你就说我答应得诚不诚心吧!”
答应是答应了,不过,诚不诚心却看不出来。说到底,垣新是个伶牙俐齿的人,这从她把渔船船主说得一愣一愣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田津又叹了口气,说:
“我知道你言出必行。”
田津是个正直的人,而垣新却是对于无伤大雅的谎言感到无所谓的人。垣新一直信奉孔子的一句话: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田津对此自然不高兴,但他只好也拿孔子的话告诉自己:君子和而不同。
“那不就好了!咱们出发吧!”垣新开心地说道,仿佛要去郊游似的。
“我知道了。我本来就是来协助你找疫病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