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珑画桦的动作停顿下。
入伍近一年,妖魔死前怎么反扑怎么诅咒她都见过。但这宽衣解带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思索下,姜笙还是把亵衣留着,解开木簪,一头长发自然散开。
然后不到两秒,姜笙露出本相,蜘蛛的形态轻松撑碎麻布衣物。
几条蛛腿不安踏着,姜笙开口道:
“我以本相见你,是想证明我皆下来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绝无欺诈之意。
我的确是头蜘蛛精,但自诞生到现在估约三年,我绝对没杀过一个人类——”
“你前日就杀了一个。”珑画桦打断。
姜笙一愣,两对瞳孔表现出些许愤怒:“那就没杀过一个好人。”
“说完了吗?”珑画桦仍举着剑,仍一步步靠近。
“我与人类接触一月,为他们炼丹不下半百次,救人多次……”
“踏踏。”
“我、我还杀了三头食人…的虎妖。”姜笙的话音开始颤抖。
“嗒嗒。”脚步声离她不到几米。
“我身上的怨气是因为我的秘法、杀的妖,它们吃掉的人…”
姜笙第一次发现,当死亡来袭时,自己向来觉得冷静的大脑,也会害怕到说不出话。
“唉…给个痛快吧。”
她放弃了,闭上眼,只希望对方能一剑就结束。
真操蛋啊这个世界。
就目前的所作所为,姜笙自觉算不上什么悬壶济世的圣人,但问心无愧、有恩报恩她是做到了。
这样都得死的话,那这世界还是完蛋好了。
剑风划过,轻柔似拂。
八条蛛腿抖动似蝴蝶振翅。
“不逗你了,变回去吧,你这本相看得我手痒痒。”珑画桦的声音传来,噙着笑意。
姜笙闻言,猛地睁开眼,见视线还是正常高度,她又伸腿,去摸自己的头胸和胸腹连接处。
完好无缺,姜笙疑惑转头,看向珑画桦。
她的那柄长剑正卡在狼妖的嘴里,手掌一翻,一颗犬齿崩开,跳到她掌中。
“你不杀我?”
“若是什么妖都不分青红皂白的杀,镇魔司应改名叫砍妖队,”珑画桦打趣道,收剑入鞘,“况且,你说的是实话。”
一念生死,感觉自己捡回条命的姜笙慢慢变回人形,双脚一个不稳倒在地上。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仰头问道:“你相信我说的?”
“你都露出本相了,起码态度诚恳,”珑画桦弯腰伸手,绝美面容微微一笑,“至于真不真,我自有手段。”
姜笙这才注意到,平日里总是垂着的黑纱此刻大半挂在了帽沿上,而那帷帽之下,是瞧一眼后便移不开目光的容颜。
细眉如长柳,唇齿分朱白,鹤发恰垂肩,双眼如金铃……字面意思上的金色铃铛。
那双金煌的瞳孔似乎有着法力,姜笙试图移开视线,但身体却抢走眼睛的控制权,她牢牢与珑画桦对视。
四目相接,姜笙透过那双灵动的眼睛看到自己,仿若直视灵魂。
这场磨人的对视,以最后珑画桦脸颊一红,抽回手背过身子做结束。
姜笙完全变回人形,但她此刻没穿衣服。
“你先穿衣。”
“哦。”姜笙在想,自己是不是扳回来一城。
…
边穿衣,姜笙边忆起先前,几次瞥见金光时的异样。
好像见到黑纱下的金光时,自己都会心跳加快句句实话。
难不成这女人早就开始怀疑自己了?
披上素衣,姜笙盯着对方的背影,说不上是害怕还是讨厌。
“好了吗?”珑画桦问。
“好了,不过我包袱还在林里,另一套亵衣在那,得去一趟。”姜笙拍拍灰尘和泥土。
“大妖的犬齿我也未取,走吧。”珑画桦仍是照平时那样,伸手往姜笙的铁剑一拍,随后铁剑浮起。
踏上飞剑之前,姜笙瞄了眼地上的狼尸,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冲着珑画桦质问道:
“等下,我要是普通人,现在躺那的不就是我了?”
“你不会出事的。”珑画桦踏剑的背影挺拔。
“它再怎么说也是七品,我才刚迈入九品欸?”姜笙追问。
“你不会有事的。”珑画桦淡然道,默默回头。
该死,那双金瞳,她是不是又想用什么迷魂大法了?姜笙闭上眼睛,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珑画桦轻笑了声,视线从姜笙水墨画般的白黑发上离开。
一抹黑白在其中跳动,像是活着的墨水。
等下…这头蜘蛛说自己几岁来着?
三岁开智入境的妖兽?!
珑画桦猛然回头,姜笙刚睁开点的眼睛又赶紧闭上。
‘祖龙幼五而学。’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妖兽至尊也得五岁开智,这头蜘蛛为什么…
受了“天问”,姜笙是绝无可能说谎的。
震惊与对方天赋的同时,珑画桦暗自下定决心,她要好好盯住这头妖蛛。
直到确认对方不会构成威胁,亦或死去为止。
姜笙有些不自在,她一边尴尬地把玩着头发,一边晃动眼睛躲避对方的灼灼目光。
她在想,珑画桦垂纱没掀起的日子,目光是不是也这么不加遮掩。
…
…
山口镇隶属长泰县。
长泰县的一处客栈内。
解开头发,姜笙后躺上床。
按照珑画桦的说法,几座山头兜兜转转,终于是把中小势力的妖魔据点清理干净。
如今妖魔只剩一处,位于长泰县到长郡的官道旁,也是实力最强的据点。
敢在管道旁安家,其实力和胆谋可见一斑。
“叩叩。”
敲门声传来,姜笙起身去开,驿站的小二送来满满一小桌饭菜。
用脚跟带上木门,姜笙瞄了眼隔壁,财大气粗的珑画桦不仅每次都租两间房,给她点的伙食也是最好的。
香气扑鼻,姜笙深吸一口,回想起店小二惊为天人的目光,尴尬笑笑。
这一木桌的饭菜确实得有两三人的量,店小二甚至还贴心用手肘挂了个小桌上来,以便供两人分餐。
“她不吃,我吃两份。”姜笙方才此般对店小二解释道,然后取走整桌食物。
珑画桦早就辟谷,而姜笙本体是只…
主要是想念人间烟火了,绝不是贪吃。姜笙心想,然后将整个红烧鸡腿塞入嘴中,脸露幸福的同时嘴巴嚼动几下,便抽出个干净到狗嫌的腿骨。
哼着小调,唯有这个时候姜笙会念着螯牙的好,三方咀嚼,如卷残云。
吃着吃着,姜笙突然眉头一皱。
好端端的饭菜,竟然被人下了药。
用筷子挑起个裹满粉料的炸蘑菇,姜笙凑近闻了闻,确定这药粉的效果走得是下三路的第二路。
送入口品尝一番。
好在这情药是酸甜口的,当做粉料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