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时间仿佛忘记流动,竹叶凝滞空中,唯有一道漆黑剑影在缓缓切开沿途一切阻碍。
鼠妖的眼中恢复一丝清明,它眼睁睁看着打弯的竹叶纷纷避开那道剑影,可自己却动弹不得,被震麻的持刀手臂一时发软。
暴喝一声,鼠妖心跳如擂鼓,在最后时刻它还是举起刀身护住自己的侧脖。
“铛!”剑势压过守刀。
倒飞的身影如断线风筝,接连撞断好几颗竹干才勉强砸在一铁枣树上停下。
它赶忙支起身子抓向脱手长刀,神色茫然看向自己先前所站之处。以它接剑处为界,未被挡住的剑气切断了半边的竹林。
它吞吞口水,朝着唯有落叶不见人影的竹林大喊:
“你…你有本事别躲!”
它想不明白,分明先前还如头丧家犬般惊慌逃窜的八品蛛妖,怎能化为人形,又为何能使出如此可怖的剑式?
她不害怕自己足足高她两品的修为吗?
“咚咚”,青竹在鼠妖身后发出脆响,它转身提刀。
却见姜笙正踩弯一颗竹树,空中旋转的几颗断竹就是刚才的声源。
姜笙身子一轻,富有弹性的弯竹将欣长身影弹出,她几步踢上断竹踹向鼠妖,同时轻盈的身子在空中调整身形,
将黑剑用牙咬住,姜笙用仅剩的手臂抱个长竹转身一圈,以全身做侧踹状,紧随断竹袭向鼠妖。
鼠妖怒向心头,一头负伤小妖竟然真不把它放在眼里,它迅劈几刀,五六刺来的竹段纷纷弹开落在它身后空地,粗略围城个圆。
接一灵敏后跳位于竹圈中心,它倒立身子挥刀一转,“噌蹭”竹断无比清脆,刀身多出之力让断竹倒飞,反而刺向空中的姜笙。
姜笙本想用剑去挡,但此刻她本就缺了一臂…眼睛一凝,姜笙牙一咬微微侧身,硬生生受下了这一击,断竹刺入她的右侧大腿,
可她的身形未曾放慢,直击面门的脚踏让鼠妖不得不一手横刀一手按刃去挡。
脚尖撞击上刀刃,蓬然巨力让鼠妖身形不稳倒退几步,中门大开。
松开牙齿,姜笙的上半截身子如鱼潜水,头胸部朝下方的地面游去,伸手接住黑剑,一招驱星吞月迅速砍出。
一抹血线从鼠妖的下腹斜开至上肩,它吃痛,歪斜的下巴发出垂死哀鸣,但它聪明地借着后退之势一个后跳,狼狈身形攀上一颗绿竹,捂着血流不止的剑伤,怨毒地看向姜笙。
以伤换命?没换成命那接下来可就是它的优势了。
长腿画圆落地,姜笙深吸口气,无视右腿伤痛,两脚蹬地凌空跳起,右腿的伤口裂开血流汩汩。
身形遮月,有那么一瞬间,姜笙的影子吞没这整根绿竹。
“什!”鼠妖一震,绕手抱竹横刀于肩。
下一刻,黑剑从长竹顶端竖切下压而来与长刀咬合,两道身影一时停顿在这长竹之上。
“饶命…”感受着逐渐加重的力道,被剑刃砍伤肩膀的鼠妖开口道。
“你不珍惜机会,怪谁?”姜笙淡然道,于长竹上一跳一落,改劈剑式为握剑下划。
“唰”一声,姜笙脚尖落地,抽回黑剑往自己大腿一抹,影响移动的断竹被削去。
强打起精神,失血让她有些恍惚。
得去看看珑画桦那边怎么样。姜笙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缓步移去。
她的身后,一整颗竹树晃动几下,从顶部逐渐朝两侧平切开来,连着竹子底下的破烂长刀,以及一头瞳孔涣散的鼠妖。
身形一步步往下,姜笙跪地,撑着黑剑才不至于倒下。
呼吸急促,心跳却逐渐放慢,姜笙的眼前逐渐模糊,她自知已经到达极限,努力抬头望去。
却见一头伤痕累累的灰鼠面色狰狞,正在往这边爬来。
姜笙心一寒,持剑的身子终于是支撑不住往下倒去。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珑画桦蹲下身,缓缓把姜笙背起。
见她浑身是伤,脸色显得发白的珑画桦伸手摸向她的大腿,源炁替对方护住最为重要的血管脉络。
“妖孽。”感叹着,珑画桦伸手去拿对方手里的黑剑,却被一道墨气打开。
“……”珑画桦记得,这把黑剑会拒绝所有剑术天赋不佳的人。
“算了。”珑画桦纤长五指紧握。
墨蛟如游蛇般贴地飞行,张大嘴巴朝那灰鼠咬去。
灰鼠张嘴一吸一吐,口中爆出个气团把它自己的身子炸上天。
此时一看,才发现这头灰鼠的下半身早已没了踪影。
珑画桦甚至看都没看,伸出两指往上一抬,墨蛟抬头。
灰鼠的不甘呐喊在墨蛟冲天的身影中逐渐淡去。
墨蛟环绕这片被翻了两尺的竹林巡视一圈,珑画桦得知再无变数后,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墨蛟的身影逐渐淡去。
此战不知斗了多久,但月明星稀,应是从正午打到快卯时,近一天。
珑画桦干脆背起昏迷的姜笙,一步一步朝长泰县走去。
姜大夫现在需要个大夫。
…
…
走了不知多久,在个小山顶,珑画桦身子一软,倒下的同时赶忙率先往前一步,让姜笙倒在自己身上。
把姜笙挪到块石头上,珑画桦也拖着身子靠上那块石头。
两人恰好面向东方,旭日将升,暖红光线渐染此地。
秋季的早晨还是有些寒冷的,姜笙打了个喷嚏,缓缓睁开迷离的眼睛。
“醒了?”珑画桦的声音和件外衣一同传来。
“嗯。”姜笙声音沙哑,没有一睁眼就问大堆问题。
如果不是死后的幻觉,那么就是珑画桦赢了;如果是幻觉…也不赖。
“我睡会,你看着点…”珑画桦的声音渐弱。
正在把衣服往身上披的姜笙一楞,转头惊慌道:“你夜猫子啊,别睡!”
大战完之后说想睡觉……这可不吉利啊?!
两对眼睛相交,一双惊慌带着关切,另一双发楞…也带着关切。
“我源炁用完了,睡上一两个时辰就好。”
看着对方那澄澈的双眼,姜笙尴尬地想用手去抓后脑勺,但此刻右袖空空,左手又被珑画桦压着,那抹尴尬只好化作羞红跑到她的脸上,她别开目光。
“你把衣服穿上,冷。”珑画桦道。
都说对视是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但姜笙感觉自己刚刚被个小孩抽了一嘴巴子。
“好。”姜笙穿好衣服,寒意褪去些许。
“我睡咯?”
“你会醒的吧?没有在——”姜笙还是有些担心。
“呼…呼~”
听着这熟悉的鼾声,姜笙没忍住笑了笑。
此刻她终于闲下心来,好好环绕下此处景象。
微风扑脸带来不知名的花香,东边红日驱赶着灰白的死气,远山好景近草挥挥,万物都忙着各自的事,没空来管她们两人。
若是眼角的余光中没有个人影,姜笙可能会就着景色小酌几杯。
姜笙无言,神色平静,手掌慢慢搭上黑剑。
一个药瓶砸入怀中,那人露出身形,是先前见过一面的画店老板。
“别慌,我是四公主的人。”
“疗伤药,赶紧吃,”画店老板瞄了眼依偎在一起的二人,眉头抽抽补充道,“要不要我帮忙?”
虽说是个女子,但离四公主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些。